国土名片】人文国土|雅句佳诗颂百福(作者:王亚中

2024-02-07 22:11 《中华瑰宝》杂志  主页 > 趣旨 > 文化地理 > 人文国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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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句佳诗颂百福
 
《中华瑰宝》杂志 2024年1期 
 
作者:王亚中
 
 
﹃福﹄是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个词语,可以说贯穿了整个文学史。古典诗文亦是如此,其对福的赞颂,体现出中国文人对福文化的重视和追求美好生活的幸福观。
 
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福”是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个词语。文学之福是对生活之福的提炼与升华,从先秦的《诗经》到魏晋的骈文,从《唐诗三百首》到明清小说,只要涉及吉庆祝福的场合,都会出现福的影子。在古典诗文中亦然。这些福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内涵,以不同的形式传达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中华民族的“尚福”精神,体现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不懈追求。
 
君子万年  福禄宜之
 
《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是我国诗歌的源头,其内容丰富,反映了先秦时期的社会生活和人们的精神状态。其中,不少诗歌以“福”为主题,表达最早的福观念和福追求。
 
如《诗经·小雅·甫田之什》中的《鸳鸯》: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此诗历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种观点以唐代孔颖达《毛诗序》为代表,认为此诗是“刺幽王也”,提醒君王效法“明王”,“万物有道”“奉养有节”,从而实现福禄安泰,以享“遐福”;另外一种观点以明代何楷为代表,其通过与同时期的文献对比,以及对“鸳鸯”“于飞”“乘马”等词的考证,认为这是一首祝贺新婚的诗,这一说法得到了清代一些学者的认同。
 
《鸳鸯》全诗四章,每章一祝,反复吟咏,表达了鲜明的祝福主题。前两章以鸳鸯起兴,赞美男女双方郎才女貌,感情专一,为爱情之福;后两章以马起兴,祝福二人婚后和谐美满,家产丰裕,为生活之福。此诗以委婉含蓄的手法,营造出隆重、热烈、喜庆的氛围,反映了诗人的婚姻观念,也表达了其对理想人生和幸福生活的由衷礼赞。“君子万年,福禄宜之”“宜其遐福”“福禄艾之”“福禄绥之”成为后人经常引用的祝福语。
 
再如《诗经·国风·周南》中的《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此诗也是祝贺新婚的民歌,与《鸳鸯》有异曲同工之妙。全诗三章,每章只变化二字,句式整饬,一唱三叹,句意简洁却内涵深刻,表达出喜庆祝福之情,“福履绥之”“福履将之”“福履成之”同样成为经典祝福语。
 
《诗经》中这样的祝福语还有很多,如《瞻彼洛矣》中的“福禄如茨”,《旱麓》中的“福禄攸降”“以介景福”,《天保》中的“诒尔多福”,等等。《诗经》的祝福诗格式为后世诗文奠定了基本范式,一直到魏晋时期的骈文和歌行体还保留有《诗经》的痕迹,尚福情结也在诗文里得以延续。
 
养怡之福  可得永年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东汉]曹操《龟虽寿》
 
东汉建安十二年(207年),曹操远征乌桓,消灭袁绍残余势力之后,回师南下,准备征讨荆州。此时他已年过半百,回想争霸天下的人生路程,不禁感慨万端,却又雄心勃勃,写下了这首慷慨激昂的乐府诗《龟虽寿》。寿是“五福”之一,此诗以神龟起兴,以寿入题,表现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豪情和“养怡之福,可得永年”的幸福观。在他看来,建功立业,调养身心,益寿延年,就是幸福。此诗以激扬的文字传达出“壮心不已”、积极向上的主题,是曹操的代表作,也是传诵千古的名篇。诗中表现出豁达的幸福观,“养怡之福”也成为后世文人追求的幸福目标。
 
多年以后,曹操之子曹植在其五言古诗《精微篇》结尾写下了“圣皇长寿考,景福常来仪”,传达出与曹操相似的幸福观。只是曹植时运不济,被兄长曹丕迫害,贬为陈留王,既没有曹操的英雄气魄,也没能享受“养怡之福”,“景福常来仪”也只能是诗人心中的美好愿望罢了。这个愿望也是很多普通人的追求,在他们心中,健康长寿是最实际的“养怡之福”。
 
福生百态  福往福来
 
唐代是中国文学史发展的辉煌时代,唐诗成为中国诗歌史上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从唐太宗李世民“回銮游福地,极目玩芳晨”(《谒并州大兴国寺诗》)开始,人们的幸福观进入了一个新时代,反映福主题的诗文也更加丰富。
 
唐高宗李治在还是太子时,便模仿其父李世民写下“停轩观福殿,游目眺皇畿”(《谒慈恩寺题奘法师房》)的诗句。很长时间内,此诗被误认为李世民之作,可见李治确实想要和父亲一样开创一个清明盛世。“福地”“福殿”都是他们理想的寄托,也是他们追求的帝王境界。
 
初唐诗人李峤的“福庭”是自然,他在《石淙》一诗中写道:“自然碧洞窥仙境,何必丹丘是福庭。”杜甫的“福地”则是“何时一茅屋,送老白云边”(《秦州杂诗二十首·其十四》),在他看来,身居一茅屋得以终老白云边,便是“福地语真传”。他们的幸福观质朴自然,“福庭”“福地”与帝王之家迥然不同。
 
中唐诗人权德舆的福是“冀永南山寿,欢随万福延”(《州名诗寄道士》),“明日一阳生百福,不辞相望阻寒宵”(《冬至宿斋时郡君南内朝谒因寄》),欢乐长寿、生活充满阳光便是他的追求。林仙人的福有些哲学意味,“草生福地皆為药,人在名山总是仙”(《七言三首·其三》),他认为人有什么样的福报要看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有明显的道家思想倾向。王梵志追求的福则是“但知勤作福,衣食自然丰”(《题阙一百零九首·其九十一》),对他来说,“我不乐生天,亦不爱福田”(《兀然无事十一首·其三》),只需“饥来一钵饭,困来展脚眠”,传达出普通民众只求衣食无忧的幸福观。
 
面对“窜逐蛮荒幸不死,衣食才足甘长终”的社会状况,韩愈发出了“侯王将相望久绝,神纵欲福难为功”(《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的感慨;面对“世途倚伏都无定,尘网牵缠卒未休”的艰难世道,白居易发出了“祸福回还车转毂,荣枯反覆手藏钩”(《放言五首·其二》)的喟叹,解劝自己“吉凶祸福有来由,但要深知不要忧”(《感兴二首·其一》)。他们将福寄于黎民家国,更多观照社会生活和民众疾苦,把个人幸福观提升到了家国天下的高度。
 
宋代文人也不遑多让。辛弃疾的福是“灵皇醮罢,福禄都来也”(《清平乐》),“看取辛家铁柱,无灾无难公卿”,平和自然中蕴含深意;范成大的福是“功行三千宜五福,长生何假金丹”(《临江仙》),追求功德圆满、五福齐备,“年年强健到樽前。莫辞杯潋滟,君是酒中仙”,可见其豁达情致;沈瀛的福是长寿与功名,“再倾寿酒,五福从来先说寿。其次云何,直至三公未足多”(《减字木兰花》);苏轼一生起落浮沉、福祸相生,曾问好友“吾生如寄耳,何者为祸福”(《和王晋卿》),对他来说,平安是福;王安石面对臧仓小人,“意行天下福,事忤由然去”(《臧仓》),表现出政治家的胸襟,对他来说,行事即福。
 
明清时期,诗词不比唐宋,但仍然涌现出不少咏福佳作。如明代唐寅“得一日闲无量福,作千年调笑人痴”(《诗赠宁王》)、清代李鸿章“碧鸡金马寻常事,总要生来福命宜”(《赴试途中有感》)等。
 
此外,还有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成语出自古代戏剧或小说,如“福寿无疆”出自宋代张君房《云笈七签》,“福至心灵”出自宋代毕仲询《幕府燕闲录》,“福寿绵绵”“福寿年高”出自元代郑廷玉《忍字记》,“福寿齐天”出自明代无名氏《贺元宵》,“福寿双全”出自清代长篇小说《红楼梦》和《镜花缘》,等等。
 
文学作品中对福的赞颂是福文化传承与流布的重要形式,体现了中华民族追求美好生活的幸福观。古典诗文亦然。数千年来,人们追求幸福的脚步从未停歇。当下无数文学工作者正以崭新的精神面貌书写新时代的幸福观,并把福文化融于作品,融于生活,描绘出更加丰富多彩的幸福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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