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西南联大,怀念一种精神
□陈依元
不久前,适逢西南联大建校80周年,北京大学等院校举行了纪念活动,引发了学人诸多回忆与感慨。
1937年,抗战烽火中,北大、清华、南开等名校南下、西迁时,笔者尚未出生,但每次翻读联大回忆录,都会被那种艰难困苦、那种爱国情怀、那种奋斗精神、那种科学追求、洗礼精神,触动心灵!
“西山沧沧,滇水茫茫,这已不是渤海太行,这已不是衡岳潇湘……”西南联大《进行曲》唱出了国破家亡、学校西迁的辛酸。三校大部分师生步行三千多里,筚路蓝缕,历尽艰难,先到长沙建校,后到达昆明,最终落脚于西南边陲的土墙茅屋。这是世界教育史上罕见的“长征”。在饥寒交迫、栖居陋室的条件下,西南联大成为当年教书育人的理想“摇篮”、抗战救亡的精神高地。
大师云集、群贤毕至。朱自清、闻一多、钱锺书、朱光潜、陈寅恪、冯友兰、陈省身、华罗庚、吴大猷……200多位顶级人才会聚在此,3000多名毕业生中走出了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与李政道)、5位国家最高科技奖获得者、8位“两弹一星元勋”、160多位两院院士,包括费孝通、宋平、钱伟长等在内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哲学家任继愈、经济学家刘国光、语言学家朱德熙、英语教授许国璋等人文社会科学巨子。
在危厄艰难的环境中,西南联大为何能汇聚、造就如此之多的人才?原因有多方面,其中一大原因是源自大学精神,即“科学民主爱国,刚毅坚卓”的西南联大精神。林语堂先生曾高度评价西南联大“物质上不得了,精神上不得了!”一位曾担任过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校友说,“西南联大是我心目中民族精神的堡垒。”今天,国内众多大学,哪一个不是高楼广厦、设施齐全、校园轩敞?物质先进了,精神如何?恐怕比西南联大差多了。
抗战中,类似西南联大这样“文军”西征的事例,尚有许多。笔者母校复旦大学西迁至重庆远郊北碚的夏坝;浙大师生胸怀“教育救国,科学兴邦”理想,行程2600公里,历时两年多,抵达贵州的遵义、永兴、湄潭办学;同济大学8年抗战6次迁校,历经江西赣州、广西八步、云南昆明,最终落脚四川李庄,颠沛流离,大都靠步行。
每次读到这方面史料或回忆录,总是为当年的教育“长征”者所感动!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弥足珍贵的精神遗产:
一是爱国主义精神。这是西南联大最宝贵的精神支柱,当年西迁路上,师生艰苦备尝但从不畏缩,哪一个不是身怀报国之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西南联大校歌唱道“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学生们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西南联大存在八年,有八千学子就读,可最后拿到文凭的不到一半,这不是因为学生不努力,而是不少人选择了投笔从戎,滇西战场上到处活跃着西南联大学生的身影,壮烈殉国者不少。一位西南联大校友、后来的院士说:“那时国家快亡了,我们读书时哪会想着就业赚钱啊!都是想着学好了,怎么才能救国。”他们始终肩负着与国家民族同命运的历史责任。
二是奋进自强精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在前行路上,西南联大学子始终胸怀这种精神。没有这种精神,就没有上学时“常跑警报”与“停课听雨”的豁达乐观,就没有后来获诺贝尔奖的杨振宁、李政道和众多献身科学与祖国的院士,就没有那一大批国家与社会栋梁之材的养成。
三是吃苦耐劳精神。“烽烟万里踏征程,桢干移枝到春城。茅草为顶遮雨露,土泥作室听书声……”著名作家、107岁的西南联大校友马识途如此写道。当年由平津西迁,有两个途径可选择:一是由塘沽坐船到越南,再经滇越铁路坐火车到昆明;二是跋涉数千里到昆明。大家一腔热血,为节省经费,纷纷请求步行,只有少数人愿坐船。后来校方不得不决定步行的男生需要体检,才解决了这一“难题”。试想,穿越数省甚至是不毛之地,风餐露宿,要吃多少苦。而到了昆明,又要栖茅屋坐土教室,贫寒交迫,还要挑灯夜学甚至到土屋图书馆抢座位,这需要什么样的精神!
历史不能重复,但精神应该传承。不经风雨的“安乐窠”里出不了栋梁之材,怀念西南联大,是为了怀念这样的精神,传承这样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