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名片】百姓祠|祠堂与爱情(作者:冯建章

2024-04-09 13:33 《电影文学》杂志  主页 > 记忆 > 百家姓版图 > 百姓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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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与爱情



 
《电影文学》杂志 2009年9期    作者:冯建章
 
摘要本文通过对电视剧《兰花花》故事原型、基本情节的介绍,对故事暗线推动情节发展的分析,对剧中“祠堂”文化的表现和剧中人物以祠堂皈依。为爱情终极的解构,在肯定剧作塑造了一个心仪已久的民歌中的“兰花花”形象的同时,透视了《兰花花》中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和生命维度。
 
关键词《兰花花》;祠堂;爱情
 
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山西卫视播放的电视剧《兰花花》,忽然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几集看完,久久不能释怀。于是,百忙中一个天寒地冻的深夜,在电脑前一口气把它看到旭日东渐、暖阳高照。
 
网络版的《兰花花》又名《爱在战火中》。但网络名给人一种牵强感。从故事的改编、情节的展开和剧本所蕴藏的生命维度来看,与其说冯、兰爱情与战火有关,不如说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祠堂”有关。
 
中国传统文化以“会堂”为标帜,其核心是以“朝堂”为代表的大传统和以“祠堂”为代表的小传统。前者概括成一个字是“忠”,而后者概括成一个字是“孝”,两者的关系是所谓“大孝为忠”。如果说“三不朽”。是“朝堂”文化所内含的生命价值,那么“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就是“祠堂”文化所蕴含的生命意义。
 
就当代文化重建的话语而言,剧作的成功之处在于通过冯、兰爱情与周氏祠堂的纠缠、博弈,甚至血腥飞溅中的砥砺生成,诠释了祠堂文化的现代性演变在民国初年的遭遇,并隐约可见传统祠堂文化所具有的现代性生命品格。
 
一、故事原型和基本情节
 
1.故事原型
 
说到“兰花花”,人们首先会想到陕北民歌《兰花花》。它塑造了一个向往纯美爱情,敢于反抗传统婚姻制度的乡村女性形象。提到《兰花花》的真实故事,人们大都陌生,其实民歌背后是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
 
兰花花原名姬延玲,生于贫寒农家,自小心灵手巧、俊秀迷人。16岁时已出落得像雨后的马兰花,人送倩号“兰花花”。之后,一红军战士与花花一见钟情。但因东征,两人只得暂时告别。父母认为花花败坏了门庭,便把她先后两次嫁给富家子弟。花花日夜思念红军情人,因精神过度苦闷,仅仅24岁忧郁而死。那位红军战士退役后听到花花病亡的消息,悲痛欲绝,便把关于花花的故事整理、编成歌曲,教给娃娃和村民,传唱至今。
 
2.故事基本情节
 
民国年间军阀混战。一次逃难中,说书人兰老五捡了一个女娃,后起名兰花花。她自幼与冯家三虎青梅竹马。花花长大后,被周若怀父子看上。同时,山西乡绅蔺士殿也相中了花花。故事就在冯兰爱情、周氏的祠堂皈依和蔺士殿娶十姨太的夙求三者的矛盾冲突中展开。历经百折千绕,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周氏也完成了生命对祠堂的皈依。
 
二、紧紧围绕“祠堂”展开情节
 
故事具有明暗双线结构。明线是冯、兰爱情故事;暗线是周若怀生命的祠堂皈依。周氏生命皈依作为剧作的暗线是故事发展的动力,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祠堂皈依与爱情是互生的关系。
 
围绕周氏的生命皈依,剧情分三个阶段展开。
 
1.周金贵娶了花花和周氏丧子
 
周家少爷金贵看上了花花,为满足得克山病儿子的要求,更为能得个孙子,周家急于圆房。但金贵在圆房时,却因过度兴奋病发而亡。自此,“断子绝孙”成了周氏心灵深处不寒而栗的“不安”和梦魇,为后来的一切“恶”埋下了种子。
 
2.周氏与蔺士殿做交易和周氏丧失生育能力
 
周氏为娶蔺锦荣作五姨太生子传代、延续香火,与蔺士殿达成了卑劣的交易——以花花成为蔺士殿的十姨太来交换蔺锦荣。周氏为了早生贵子因吃补药过度而丧失了生育能力。
 
3.赛克不归宗和娟子招婿怀孕
 
周氏在亲生儿子赛克的公馆门口守候半月求其“认祖归宗”而不得,让家人纵火,赛克残废。娟子招婿。三虎面对挂念珠、敲木鱼的周若怀,枪口从娟子怀孕的大肚子上慢慢移开。故事在“祠堂”与爱情的圆融无碍中结束。
 
三、祠堂文化与爱情皈依
 
秦腔是陕北的一种地方声腔,具有浓郁的悲情性。秦腔在剧中随着兰老五不时的演唱,渲染了一种陕北民间特有的悲情,体现了“慈悲为怀”的大乘佛教,特别是五台山无上智慧文殊师利菩萨对陕北下层民众的影响。具有浓厚佛教意味秦腔的不时出现,渲染了祠堂文化所具有的生命维度,也使整个剧本自始至终笼罩着一层悲情色彩。
 
(一)祠堂文化在剧中的彰显
 
1.作为祠堂文化化身的周若怀
 
剧中多次出现的周氏祠堂,是周若怀儒者身份的印记。剧中周氏的许多言行都说明了他的这一身份。当娟子娘请求周氏支持娟子办学时,他说:“办学得用钱,我们周家行善积德的事没少花钱,这办个学堂算什么嘛,她要是用别人的钱办学堂我还不高兴呢!”当他让有牢狱之灾的金钱豹上山当土匪时,他说:“我要求你不要做一般的悍匪,不要滥杀无辜,你就保卫我,保卫我的家人的安全不受欺负,你要像梁山上的好汉一样替天行道……”
 
周氏在剧中虽是儒者的身份,但却干了许多有违孔孟、程朱说教伤天害理的事。周的恶行多由对祠堂的皈依而不得所引起。罗曼·罗兰说:“整个人生是一幕信仰之剧。”此话用到周若怀身上很是合适。他的一切“恶行”都以“祠堂皈依”为原点。独生子的死是他“断子绝孙”噩梦的开始。当他听说“独子”金贵得了克山病时,他发出了天地崩塌样的哀号:“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他曾这样指责四姨娘梦丽:“我整天的给你开小灶,今天鱼汤,明天鸡汤,后天鳖汤,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要不是你这不争气的肚子,我至于让金贵急着去圆房?”
 
剧作借周著怀的亲生儿子赛克之口说出了大家对周氏的观感——“恨不起来”。也借花花之口说出了恨不起来的原由——“一步走错步步错”。恨不起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们通过剧作对他有了“了解之同情”。我们对周氏的同情也是对千百年来先祖的灵魂都曾有过的焦灼——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同情,甚至也可能是对鲜活的现实生活的同情和理解——对亲朋、甚至对父祖——毕竟我们还活在这种“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祠堂”文化中。
 
2.祠堂文化对佛教文化的统合
 
作为一部在“传统文化热”的时代背景下孕育的一部艺术品,编剧有意无意地表现了陕北民间祠堂文化与传统丛林。文化之一佛教文化内在张力及前者对后者的统合性。
 
在剧中佛教文化主要表现在“活菩萨”赶脚户高天远曾这样称呼她花花身上。她要是活在中国的中古时代,未必不会像宋代的林默娘一样成为陕北黄土高原的“妈祖”。在剧中花花是真善美的化身。她真实不欺的诚信、楚楚动人的美丽是不言而喻的,就文化性格而言,剧本主要塑造了她善的一面,她用自己超凡的善感动了赛克、给了企图侮辱自己的高天远一条生路、宽恕了十恶不赦的金钱豹……她的善良是非人间的,正如她脱俗的美丽。她的善虽源自佛教,但她的终极语词是“老天爷”,最终的
 
归宿是属于祠堂文化的“婚姻”。也就是说,在她的形象中,如果说佛的影响在于精神境界的维度,那么儒的影响却在灵魂皈依的维度。
 
另外,佛教文化也体现在周若怀身上。前面交代过,他具有儒者的身份,但他最终却皈依了佛门。娟子的招婿上门,他“中庸”式儒家的设计是“养子嗣后,子必己出”地完成了延续香火的使命。感觉对得起列祖列宗的时候,他才挂念珠、敲木鱼一心向佛。从他的身上典型地可以看出儒家“祠堂”文化对佛教文化的统合性。中古时代“朝堂”文化中就有“完成世俗任务才信教”的规定,如“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清理释道二教,规定,凡僧道,府不得过40人,州30人,县20人,男年非40以上、女非50以上者不得出家”。
 
(二)祠堂文化对现代爱情的统合
 
时代的隔膜使编剧和演员与民国初年的人文环境产生了疏离,剧中多名人物的爱情观多给我们一种时空错乱感,在他们的身上似乎看到的是二十一世纪初的爱情观。但剧中所有的爱情观并没有跳出“祠堂”所画定的框框,如张忠汉、娟子和花花等人的爱情观,都以祠堂为皈依,都体现了传统“家的情怀”。
 
1.张忠汉的爱情观
 
在一个“爱我的人我不爱,我爱的人不爱我”的现代性爱情刁诡的常态境遇中,张忠汉对花花的爱让我们感动、流泪——“我喜欢你,将会一直喜欢你到弯了腰白了头没了牙断了气,你另嫁你必须嫁我,要是嫁了第三人,我会杀了那人然后自杀。”他的爱情观是编剧对西方爱情至上观念的诠解。但他的骨子里流淌的是传统的血液。他对花花的爱,有感化花花的潜意识,并且一听说三虎死了,其潜意识总会无意识地暴露出来——不失时机地要求花花嫁给自己、结婚生子。但他又是一个矛盾的圆形人物——在剧中“上帝式”人物宿旅长都不能救三虎时,是他救了他。他对花花的挚爱又是不容置疑的。
 
2.娟子的爱情观
 
娟子受过正规的现代教育。关于爱情,她说的不多,她的爱情观多表现在对花花爱情行动的支持上。她曾对花花说:“就算今后要嫁人也得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这可以说是她的爱情宣言,也是她所代表的民国初年一代知识青年的爱情宣言。但娟子追求爱情的结果——招婿上门,就剧情的发展而言,更多为的是满足父亲周若怀的“祠堂”皈依,而非自己对爱情的渴望。招婿、孕子是否也完成了娟子的祠堂皈依,我们不得而知。
 
3.花花的爱情观
 
主人公花花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没有受过现代教育,她的爱情观是传统祠堂文化熏染出来的,只是多了一些性爱的原生态而已。她与三虎爱情的社会合法性来自干“娃娃亲”;她具有根深蒂固的贞节观,当宿旅长告诉她三虎已经被枪毙,并被挚友陈光证实时,她“要为三虎顶门立户过日子,要为三虎争脸争气,把日子过得亮亮堂堂”。若非三虎没死,就剧情和人物的性格而言,花花必定是一个坚守“好女不嫁二夫”贞节观的漂亮寡妇……是传统祠堂文化统合着冯、兰爱情,而非娟子说的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的自由、平等现代式的爱情观。
 
剧本用七八个人的爱来衬托冯、兰爱情,显得很俗,剧中丐帮跟着花花到处跑,不遗余力地帮她,容易使人想起印度电影《大篷车》;冯、兰、金(莉莉)的爱情故事极易使人想起墨西哥电影《叶塞妮亚》;大团圆结尾更是俗不可耐,几乎“神人共愤”——削弱了近百年来民歌《兰花花》所带给人们的悲情期待……故事的结尾交代说男女主人公参加了刘志丹的陕北红军,编剧试图使剧本从“祠堂”文化充溢到“朝堂”文化,试图把剧本从“家”的维度提升到“国”的维度,但因故事中矛盾的消解——三虎和花花得到了用生命换来的爱情,蔺士殿发了疯,周若怀一心向佛——反给人一种十足的画蛇添足之感。幸亏剧本就此打住。
 
但就剧作为我们爱情枯萎的时代塑造了一个心仪多时的女神“兰花花”形象、构思了一个经典的爱情神话、抛弃“善恶”的话语塑造了许多圆型人物、精准深刻地描述了儒家祠堂文化所具有的生命维度而言,《兰花花》作为一部爱情正剧还是很值得嘉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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