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许晴:男人需要的就是性?
十二月的北京,雾霭依然很重,高楼隐在雾气里,像一个又一个的孤岛,虽然有太阳,空气依然很凉,鼻子撞上去居然会有重量。
早上11点,著名的保利剧院门口已经熙熙攘攘,推开那些“有票么有票么……”的黄牛党,再推开那道重重的玻璃门,空气一下子就变暖了,变柔了,变香了,定晴一看,大堂原来已变成了花篮的海洋,这些庆贺演出成功的花篮高的有二三米,低的也有半人高,只给人群留出了窄窄一条通道,而花店里的小伙子还在不停地往里搬花篮,彩带落款各不同,有出名的不出名的,有大陆的更有海外,其中两个最具娱乐性的化名一个叫“海绵宝宝”,一个叫“新加坡华山县王孙贵族”,而所有花篮的中心拱照着一个真人大小风情万种的纸板人像,这个梳爱司头穿蕾丝旗袍手拿一只烟正烟行媚视地看着过往人群的裘皮少妇,正是《如梦之梦》里的许晴。
专栏作家孟静在一篇文章里调侃中国的富二代只爱锥子脸鸡脑袋的豆芽菜,而中年富豪们最仰慕的则是脸有福相,丰乳肥臀,沃野千里,见之忘忧的许晴,作为一个专门采访明星的记者,我亲耳听过不止三五个中年男人在饭桌上问我:“那,你见过许晴么?”眼神灼灼地放出来的光,仿佛那名字有种惑人的魔力。
作为一个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已横空出世的女明星,人们很难忘记她在《边走边唱》里的娇憨、《皇城根》里的可爱、《东边日出西边雨》里的清丽、《来来往往》里的风情、《笑傲江湖》里的轻盈还有《建国大业》里的端庄,再配合她外交学院长大、电影学院成名的纯正家世,许晴当仁不让成为许多中国男人的梦中情人。一位从不看任何电视剧的企业家,只要电视上出现许晴,必立即坐下深情凝望半响而且强烈要求不得换台……只有人民,才是偶像的真正的知音,如果说美国人喜欢的是玛丽莲·梦露式的性感,牡丹怒放肉感诱惑;中国男人则显然更喜欢许晴式的性感,那百合花一般让你无法忘记又有点下不去手的清纯——从社会心理学上分析,那代表着中国男人内心更为父权的那一面,他们喜欢的性感更趋女儿性一点。
许晴家三代美女,外婆是和孙中山黄兴私交甚笃的大家族里的小姐,八十岁的时候脸上还没有一点斑,母亲是舞蹈家,六十岁了皮肤还是雪白,许晴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粉妆玉琢、千娇百媚的可人儿,就算她极少在综艺节目里抛头露面,江湖上也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传奇。而你要看到保利剧院汹涌的人流和花篮才能真正领略她在现实世界里强大的卖座力,要知道这出舞台剧可长达八个小时,如果没有主演没有相当的号召力,这漫漫八个小时如何度过。所以赖声川找到了许晴,请她演那个身世离奇的乱世奇女子顾香兰,而事后宣传也证明,几乎所有有关这部舞台剧的报道都集中在许晴身上,而且题目都相当香艳,例如《许晴睡裙爆乳走近观众》——对于庸俗的群众来说,《如梦之梦》8方位、3楼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制作纵然高深,到底也不如清纯可人的玉女明星当众脱下所有外套着一袭黑色吊带内衣那么吸引。
座无虚席的保利剧院,女神就算一言不发绕场一周,你也能听到莲花池内的观众明显屏住了呼吸,他们的头随着她的方向移动,低低的声浪涌动:看,是许晴哎,是许晴……而令人意外的是,剧院并非中年男人的世界,更多是扮相豪气的中年阔太及时髦的年轻女孩男孩,“哎呀,拉拉们迷她迷得不得了”,我旁边的小男生小声同身边的人嘀咕。
“作为明星,许晴最厉害的一点是她是拥有真实消费力的女演员,挣钱对她来说真是太容易了,这容易不是指别的,就是指她的观众缘,男人女人,年级轻的年轻大点的,都爱她,她就是中国人最喜欢的那种长相喜庆又娇憨的女人,每年有多少支广告等着她拍呀……”许晴的闺密王欣(化名)坐在我面前,把许晴2014年拍的电视剧、节目、还有广告名称数了一遍。“你算算她的收入,你觉得她还有必要靠男人么?”
她用这一句话就把我问住了,这时,电话响了,“我们走吧”。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穿过挂满民国衣服的通道,最里头的化妆间里。许多明星上镜漂亮,真人个头极小,但许晴是个例外,她屏幕内外皆是美女,招牌的酒窝依然还是那么明显,皮肤近看也依然不见毛孔,厚厚的全黑高领包身裙把她凹凸有致身材包裹得起伏跌荡,并且“我不锻炼,也不用护肤品,就一个擦脸油……”她吐吐舌头。
一屋都是女人的时候,她很自在,暖气一热,她会把长至脚踝的裙子卷到膝盖上,露出里面及膝的条纹袜子,有一种少女的青春感,“我最喜欢点点和条纹”,对于自己的小喜好,她有一种理直状的小孩般的自得。
“赖导第一次找你演顾香兰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第一次我拒绝了。首先我觉得时间太长,还有就是剧本故事动人但是顾香兰这个角色感觉少一点什么,但赖导的诚意还有他的魅力打动了我。”
《如梦之梦》写的是一个民国名妓传奇的一生,从上海到法国,从顶尖的青楼头牌到骄纵的公爵夫人再到自由不羁的女画家再到流离失所的女佣人,看尽人情冷暖,“你觉得你可像她?”
“不像,性格不像,处理事情的方式也不像。我绝不会像她那样把生活过得这么惨,我永远都会让自己舒舒服服的,我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那么窘迫的境地。”
许晴格格乐起来,“最初赖老师写她时,写成这女人干什么都是为了钱,我说那这个人物就立不起来。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一个女人,她一定有她的魅力和她的精神她的支撑点,她当头牌一定有她的理由,因为漂亮姑娘太多了。我觉得她有她的魅力,她是一个变色龙,遇强则强,遇热则热,遇爱就爱,那是一种雌性的本能,她能给男人温暖和爱的怀抱,这种感觉一定是男人在别的女人身上找不到,她要都是假的,男人都是傻子么,男人的需求是什么?难道就是性吗?你要给予这个女人性格,给予她独特的东西,她才立得起来。赖老师觉得有道理,大家一拍即合调整了,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顾香兰了。”
“现在电视剧市场那么火,为什么会来演这个舞台剧,谁都知道演舞台剧又没钱又累?”
“演员都有舞台剧情结……而且,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美妙的事儿。”她突然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腰,笑起来,“人生里爱情、工作、钱财什么都是有数的,你没有到你就补吧,我之前就太贪玩,太散漫,就谈恋爱,拍的戏也都是谈情说爱的女性角色,好,现在恋爱谈够了,不谈了。就该工作了,就得让我补回我的工作量了。”
的确,许晴从来不缺工作机会,从1990年和陈凯歌、黄磊一起拍《边走边唱》开始,她就是各种影视剧里的女主角,可是她对工作总是不甚上心,2008年姥姥去世给她致命的打击,之后甚至消失了好几年,去美国休整,人人都觉得她神秘,她倒也不遮掩恋爱大过天的性格。这二十多年,在大众和媒体的揣测臆想中,她似乎谈过无数场恋爱,绯闻对象更是遍及圈内外,有名导演有名演员有商人有学者有小鲜肉有真有假,但终无一个落到实处。
“爱就要完满,一对一,每天不能少一点点……”纯粹是许晴对爱的要求,每一天都像第一天恋爱,声音不能有一点点疲惫,眼神里不能有一点点不纯粹。 “我常常觉得她以前的男朋友都是踮着脚尖和她恋爱,而她呢,是踮着脚尖够爱情,可是谁能永远踮着脚尖呢?人家把脚尖放下了,她的爱情也就完了。”王欣这么评说女神的爱情。
“我前男友前几天对我姐姐说,你看,我现在可以这么翘着二郎腿坐着,可是当年在你妹面前我哪敢啊,我都得这么坐着。”许晴学着前男友那正襟危坐的样子,自己也嘿嘿乐起来。
“这可能是遗传,我妈妈也是个特别纯粹的人。” 许晴的父母49岁分开,有一天家里发大水,大家一忙一累,就说了一两句,然后她妈就说她爸的眼神里没有爱情了,他们必须得分开。天哪,就分开了,此后,他们彼此都没有再找。
“其实所有的感情都没有伤害我,我也没有伤害他们,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爱我时,都是倾注全力想表现到最好,但他们本来的性格是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所以我很失败,我像张爱铃说的,低到尘埃里,去仰望他们,我供着他们,可是我觉得男人小,至少我谈的所有恋爱里,他们容纳不了我,我觉得最终是这个问题,他们有的时候一耍小心思,小东西就出来了,我就可能灭了他,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你明白么?”
我大致明白这是种什么情形,那就是许晴要至真至纯至美好的爱,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点砂子,所以到最后,几乎所有前男友都和许晴成了哥们,可以打电话,可以微信,就是不能再谈恋爱。
《红楼梦》有句名言“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许晴,一直到2014年参加芒果台真人秀《花儿与少年》才领略这举世同嫌的滋味,“我演了那么多戏,干吗还要在一个人秀里演许晴呢。”于是,观众发现这位神秘多年的大美女原来私底下如此任性,45岁依然如少女般天真,在全能女汉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另类,“公主病”、“装嫩”让久居深闺的她成为网民众矢之的,最终以她荡失在巴塞罗那街头痛哭而达到最高潮。
其实那天许晴哭得更狠,时间更长,他们给剪掉了。“当时我觉得这真是老天爷来收拾我了,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我长到那么大才经历到小时候应该经历的一切,这让我产生了很严重的挫败感,因为我发现生活里必要技能我都不会,但大哭之后我又觉得特别幸运,我人生一定要经历这个,幸亏是在真人秀里经受。”这就是许晴的思维方式,她永远直接到让人吃惊的程度,但也永远可以看到事情的好处,任何坏事,在她的心里都有好的一面。
《花儿与少年》让她崩溃,最终也促成了她的改变,2014年,许晴变成了一个新许晴,变成了工作狂,“这一年我没有休息过。”曾经着急慌忙的结婚计划生子在这年里已然全线退出,她完成了一个女神最大的进阶。“我以前觉得相夫教子是个归宿,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为什么要找归宿,归宿又不是小狗,归宿就在自己身上,所以我现在才这么开心,我之前特别拧巴。一拧巴,那个气场是乱的,要生孩子,要找人,满脑子都是这个。现在我定下来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一个特别好的演员,我要做一个特别好的人,我要回馈社会,我要爱我想爱的人,做我想做的事,我没有束缚,我特别自由,我现在看人都看得特别清楚,所以我会更肆无忌惮的,因为我知道不会走错,因为大的格局都在这里了,所以我不怕。”
这状态真好,那么将来呢?
“我不需要两个人的生活,将来,我特别希望,如果有足够条件的话,我要买个大庄园,都是我的好朋友,女朋友男朋友都没有问题,住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房子,然后大家可以一起聚,也可以各自生活,这是我的梦想。”
许晴爱笑,她笑起来时像阳光,没有一丝阴影,真不像一个在娱乐圈里呆了二十年的女明星,可以保留自己的天真,又居然有保留天真的能力,这真的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完成的任务,让我想起玛丽莲·梦露,梦露在电影里总是演那些热爱钻石的金发女郎,浅薄又白痴,私底下智商却高,就像许晴。
“你的偶像是梦露吧,你们有点像?”
许晴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梦露,我现在的偶像是安吉丽娜·朱莉。”
好莱坞专门调教巨星的表演课老师克里尔女士曾经这样描绘过梦露:“我一点儿不认为她是个演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她有的——这种外形,这种光彩,这种时隐时现的智慧——永远不能在舞台上凸现出来。那太娇嫩、太微妙了,转瞬即逝,只能让镜头去捕捉。就像飞行中的蜂鸟:只有摄影才能凝固其中的诗意。”
这段话形容许晴真是再合适不过,她的美貌天生具有无可抗拒的魅力,对于人生,她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和娇嗔,“我只相信感觉”,所以她既可能对刚认识半小时的人搂搂抱抱,也可能对合作方随时翻脸,“别给我来这个里克啷”。
凡尘俗世都认为她是拜金女,可是她半年才买一次衣服,很多大衣穿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她的大方更是圈中的传奇,给身边团队的姑娘人手一只香奈尔包不算什么,早年她还有给剧组每个人一台手机的豪爽。“我喜欢分享,我喜欢让人高兴。我不是多有钱,我就是有100愿意花90的人。” 她是念旧的人,工作人员都跟她数年,香水二十年只用同一款,就连身上这件黑色包身裙都“穿了五年”,她格外珍惜身体里那个16岁少女,会一张张把各色HELLOKITTY贴在镜子上,睡觉时一定要抱BB熊,对于真正喜欢的东西,她总有一种近乎恐惧的珍惜,最喜欢的三宅一生大衣,她照样又做了两件,因为“喜欢就怕坏了啊,所以要多备两件!”
“从小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孩子,好像终身都有不安感,内心总是特别孤独的?”
她收敛了笑容,“嗯,没有安全感,你说得对……有一年,我爸爸演出回来,我们去看他,他一高兴让我坐在他的腿上,那时候我才五岁,但我就会控制,用脚踮着,因为我会怕他会累。”许晴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那时候才五岁啊,多懂事啊!”
时间在这一刻停顿,完美的许晴终于在那一刻有了一点点缝隙,神秘的,清高的,求爱若渴的,阔绰到不像话的,任性的许晴……此刻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被懂得的理由,可是要懂得干什么呢?毛姆说,误解让人更自由。
“大家都想象我那样,就让大家想象吧,我觉得挺好的,不用解释。”
女神嘴角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那一刻,她还真的有点像安吉丽娜。
见面握完手,她的第一句话是“你真的什么都可以问……”别人讲这句话是客气,但许晴是来真的,她是惟一一个我在采访时忍不住把录音机关了的女明星,“你是明星啊,你不能什么都说啊,你得保护自己啊……”
“有什么可怕的,我说的都是真话,不是真话我就不说了。”她一脸无畏。
南都周刊:我听江湖传闻,说刘波(前男友,九十年代著名儒商)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几个亿。
许晴:如果他给我几个亿,我早进去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有钱,说刘波有多少亿,王雪冰有多少亿,无所谓,我想说的是,王雪冰绝对是胡扯,他是刘波的朋友。他出狱后给我打电话,我说雪冰哥你让我背了这么多年黑锅,我们没有单独相处过,他就开玩笑说我们打过兵乓球,我想可能那一代人或多或少都喜欢过我,暗恋我也好,瞎吹也好,这个咱们原谅他们。
南都周刊:据说刘波和你在一起时,你们两个人宁愿住酒店都不愿意住家里。
许晴:刘波当时租了个四合院,是以前张作霖的。我之前为什么特别爱他,因为他当时跟季老(季羡林)读书,我经常跟他去上课,我觉得这段时间太幸福了。后来他经商膨胀了,开始吹牛。以前他的朋友到我们家玩,还是聊得挺有意思,来玩了半年,我一看都是为了我而来,后来我说刘波我从此以后不会再见你的朋友,因为再聊就没有多大意思了。我不想住这个院子,他说那咱们住酒店?我说OK。我喜欢给男朋友买东西,他那时不懂名牌,什么都不懂,他说,这个衣服这么贵啊,男人要脚踏实地,我就要穿我的老头鞋,特别乖,其实他这一点特别好,一点都不物质,是被这个社会弄得莫名其妙。
南都周刊:你比较喜欢文化人,不喜欢商人?
许晴:其实刘波还真不算商人,他本来是学者,他不应该经商。当时他做生意的时候,季羡林、我是他的王牌。男人嘛,都会有虚荣心,我曾想过从某种意义上,是我的存在害了刘波,如果换另一个女孩,他就不会这样吧,但是他们就说你别自责了,一定不是,他就是这个性格。
南都周刊:那么多男人追求你,你有没有体会过普遍女人的那种经历,就是我喜欢一个男的,为他朝思暮想,可是怎么样也得不到他。
许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觉得特别的好,可惜我没有。而且到了现在这个足够成熟的年龄段,任何人我都不是非得到不可。
南都周刊:你从没有低三下四地去爱过一个人?
许晴:那肯定没有。我觉得女人你自己要什么你就去追求什么,我在感情里,那份骨气、那份尊严,让我觉得特别坦然,我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人,我就是喜欢做我的事,然后交自己喜欢的朋友,然后留下来这么多好朋友。
南都周刊:你现在还向往两个人的生活么?
许晴::我不要,我觉得太可怕了。我觉得我现在太大了,太贪婪了,我是要大家了,我也是要释放给大家的,我觉得两个人是会窒息的,也别欺负人家了,就算将来我爱上一个人我也不愿意老呆一起,也会经常分开。
南都周刊:那你也挺狠的。
许晴:感情呢,该来的一定都会来,该走的也一定会走,你可能爱上任何人。我现在觉得特别轻松,彻底地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