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名片】胡泽昱洁:石城灯彩制作技艺的传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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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灯彩制作技艺的传承与发展

2020-03-08 19:05胡泽昱洁
炎黄地理 2020年11期 
关键词:石城活态灯具

 

胡泽昱洁

石城灯彩集灯具、歌曲、舞蹈等为一体,是赣南这片红土地上一朵绚丽的奇葩,长久以来,石城灯彩通过自身的不断创新、变化与发展,一直流传至今。在这发展较好的表象下,石城灯彩灯具的制作技艺受时代的冲击影响明显面临失传的危机,而制作技艺只有在人制作的过程中才能体现“活”的状态,本文将从“活态”的角度来探讨石城灯彩制作技艺的传承、保护与发展问题。石城,位于赣南东北部,毗邻福建,客家人口占90%以上。全区纵长横窄,似瓠形,东西丘陵与群山连绵,中部地势平坦,受琴江等水系冲击形成盆地。石城县建置于南唐保大十一年,因“环山多石,耸峙如城”而得名。全年气候温暖湿润,年平均气温18.1℃,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雨量充沛,年降水量1919.6毫米,森林覆盖率66.7%,为竹子的生长提供了有利条件。

赣南古处楚越之地,在生产力水平低下、交通不便的社会环境下,因对变化多端、扑朔迷离的自然现象缺乏正确的理解和认识,客家人往往需要借助神灵的威力达到驱鬼逐疫、迎神纳吉的目的,“应黄龙”由此孕育而生。最初“应黄龙”被用来应对干旱祈雨,民众用稻草扎成长约数米长的草龙,将点燃的线香插满龙身,来到田间祈求降雨和驱除灾疫。经过漫长的岁月,“应黄龙”逐渐为“杆龙灯”所替代,并以娱神娱人的形式出现于元宵节日。

在客家地区,“灯”与“丁”同音,通过舞灯寄托了客家人繁衍子嗣的美好愿望,而石城可以说是每个月都有节,每个节都有“灯”,如:正月的春节、二月的花节、三月的清明节……其中春节的灯彩民俗活最为热闹也最重要,因为正月是一年的开端,百姓希望通过舞灯带来一年的好运,也寄托了这一年的美好期许。

随着时代的推移石城灯彩渐渐变为带有娱乐性质的灯彩活动,人们对原有的民俗活动改编为灯彩舞蹈,作为平时的娱乐项目,其中茶篮灯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茶篮灯是根据客家妇女采茶时装茶叶用的茶篓艺术化的灯具,再将她们采茶的动作改编成舞蹈,并配以歌曲。

石城灯彩灯具种类繁多,有荷花灯、茶篮灯、宝伞灯、麒麟灯、罗汉灯、铜钱喜炮灯,还有杆龙灯和板桥龙等。其中,茶篮灯、荷花灯和宝伞灯在石城灯彩歌舞中最为常见也运用最广。石城灯彩在灯具的制作上极其考究,集竹木工艺、剪纸、装饰和造型艺术为一体,是民间艺术的瑰宝。在石城含传承人在内懂得这门制作技艺的师傅数量较少,笔者了解到,一个手工艺者想要独立完成灯彩的制作至少需要四至五年的时间,这种需要花费极大精力和时间的工艺制作对于年轻人来说是极为困难的(石城县年轻人以外出务工为主),在这门手艺中,砍竹子、削竹篾极需技巧与力量,男性往往会比女性的体力更好,导致灯具制作技艺方面的人选少之又少,难以找到适合的人选。

2008年,“石城灯彩”成功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曾多次登上地方、中央电视舞台,为各界专家学者所关注。在这看似发展较好的表象下,石城灯彩的发展极不平衡。灯彩多以歌舞形式呈现,民众在欣赏精彩纷呈的舞台表演时,往往忽略了石城灯彩的重要载体灯具;此外,民间对灯彩的需求量不大,导致灯彩制作技艺面临后继无人的危机。本研究将从“活态”的角度探讨灯彩技艺的传承、保护与发展。

重视石城灯彩制作工艺的活态传承

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件中关于传承人有这么几个提法:

《申报书编写指南》“口头和非物质遗产的保护”第1项:——保护掌握民俗传统人员。

《一国候选项目申报书标准范本》“管理”第2项:——为技术技艺的拥有者而采取的法律保护或其他保护。——为保证技术技艺的传承而采取的措施。

“行动计划”第3项:——公认的传承人或相关群体参与行动计划的详细说明 。

我們可以从这些提法中看出“传承人”必须具备的几个要素:掌握民俗传统;精通某种技艺;为大众所公认。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围绕的主体是人,由人来进行的系列活动,传承人又是掌握这些传承文化的主体,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知识和技艺的主要拥有者,他们一代接一代地将这些知识、文化和技艺传承下去,并在传承的过程中不断地融入进新的血液,这些传承人在他们当地备受人们尊重。可以说,传承人就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核心,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和保护的主要对象之一。

巴布曲布嫫在《何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篇文章中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解释道:“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传统的、当代的,并在同一时期是活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代表着从过去继承下来的传统,而且也代表着不同文化群体参与的当代乡村实践和城市实践。”从前人的解释中可以知道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传统性,并现存于当代,与群众的生活实践紧密联系,最重要的一点非遗是“活态”的。

因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态传承重点在人而不在物,在人的活动过程中显现出“活”的状态,我们要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原有的社会文化语境中考虑石城灯彩制作技艺的传承、保护与发展的问题,尤其是对“人”(复数)的保留和制作群体的扩大。

石城灯彩在世代相传的过程中不断发展演变与时代融合,服务于当地人们的日常活动,因而获得人们的需求与认同,衔接着石城灯彩的过去和将来,重视石城灯彩制作技艺的活态传承,实质上是在保护以传承人为首的一个手工艺群体。

注重石城灯彩制作工艺中“身体记忆”的“活态保护”

在《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性——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若干哲学问题之三》这篇文章中向云驹就提出了“人体文化”的概念,并进一步明确:“身体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个重要支点,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分类的逻辑起点。”身体是建立一切活动的基点,人的一切活动都是围绕身体展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离不开人的身体,这个“身体”并不是一具躯壳,而是通过身体构建起与外在事物的所有联系,呈现出“活”的状态,对传统工艺而言 “身体记忆”的重要性,因为这是对制作技艺类传统文化进行活态保护的关键因素。

因此,对于石城灯彩活态保护时必须以手工艺者为核心,只有在手艺人身上才能形成活态的身体知识实践系统。石城灯彩的制作技艺以口传心授为主,很难用文字记录,手工艺者通过 “身体记忆”表达出来的隐性知识就显得尤为重要。传统手工艺者的知识体系以隐性知识为主,涵盖了材料的选择、工具的使用、制作的方法、诀窍以及手工艺者的情感、观念、受教育程度、对外界知识接收的多少等都会影响到技艺的操作实践,不管以何种方式存在,只有在手工艺者身上才能够呈现“活”的状态,这是文字、影片以及实物无法呈现的传统手工艺的所有技艺的制作细节以及手工艺者当时的心理诉求。

莫斯在探讨技术问题时谈到,“他在创造技能的同时创造了自身;他创造自己的生活方式,纯粹的人造物,但是他的思想又深刻地嵌入这些造物中,这就是所谓的实践理性”。也就是说,手工艺者在创造物体的时候也创造他自身,将自身的情感、经历、思想融入进他们的社会生产实践中。

以石城灯彩灯具传承人黄加茂学习石城灯彩的制作技艺为例:他当徒弟学艺时,每个步骤需要通过师傅手把手地教学,扎制一个特定规格的灯具时,灯具传承人的师傅教给他的方法是先在竹子上量出要的长度后,削出合适尺寸的竹篾,灯具整体宽度、长度比例需在扎制时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节,这种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节的过程所体现的就是师傅的“身体记忆”;传承人在习得灯具的所有做法后,中学毕业的他利用曾经在校习得的数学知识。

通过绘制草图的形式,测算灯具的圆周,根据长期的实践经验能预判出要留出一定长度的竹篾,并在竹篾与竹篾交集的位置削成“w”型(见图1),在灯具扎制过程中不仅提高了精准度,比例也更加协调美观。从这个学习过程中我们不难看出,传承人在习得师傅的手艺的同时,结合了自己中学所学圆周,根据切身的经验也创造了自己新的“身体记忆”。由于在制作技艺上他们有着共同的价值取向与利益诉求,他们在创造制作灯彩时,无形中将自身的思维、情感与想法也融入其中,从而成了一个独立、完整的手工艺人。

手艺人的“身体记忆”不仅是对传统制作工艺的传承与保留的最佳方式,还是对传统制作技艺的发展起到促进作用。因而对石城灯彩传承人的保护与保留是关系到灯彩制作技艺传承与发展的关键因素,他们作为“活”的存在,在传承过程中不断融入新的生命力,使得灯具在制作过程中更具科学性和理性化。

给予灯彩手工艺者精神上的体面

所谓给予手工艺者精神的体面是指在物质文化得以实现的基础上,令手工艺者感受到精神上的满足。这既是对手工艺者的尊重,也是对他们这个群体的认可,更是对这门手艺的保护与保留,也是令这门技艺得以活态传承和发展的重要手段。

对于制作技艺类的群体而言,往往在社会中得不到相应的尊重。“传承人”是国家通过法律认定间接地提高了相应群体的地位,也是通过这种外在手段来鼓励和保留此类群体,让手工艺者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发展。

筆者在石城向当地灯彩歌舞队打听他们是否认识灯具传承人时,他们也并不清楚谁是灯彩传承人,只知道他们用的灯具是编导联系的,在跟多个灯彩歌舞队的编导打听后才确定了灯具传承人的联系方式。由此可见,灯具传承人或是手工艺人在受众群体的心里地位并不高;不仅如此,问及当地人愿不愿意学灯彩制作技艺时,很多人的回答是“冇钱挣,太难学”,在他们眼里,学这门手艺是个出力还难以养家糊口的事。

相反的,日本在对手工艺人这方面就做得很不错,“如日本陶瓷器的支持者,歌舞伎的爱好者等,他们努力为手艺人创造一个‘体面社会,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中,手艺人才能够对自己的技艺持绝对的自信,有成就感,并甘愿在‘寂‘静中继续坚持下去”。造成这种反差,社会环境是主要因素,当社会营造出这样一种氛围时,民间艺人的身份地位才能在受众心中提高,才得以促使制作技艺得到良性的发展,这种精神上带来的满足与成就,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对手艺人有更加正确的认识与定位,并愿意加入手工艺者的行列中,扩大手工艺者的队伍。

石城灯彩手工艺者正需要这样一种体面,从长远角度来说,这对石城灯彩制作技艺传承、保护与发展来说是极其有利的,但社会氛围的营造并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够完成的,需要依靠身处这个环境中的人们共同努力,通过时间的积淀,才能抛除以往的偏见,真正做到给灯彩手工艺者体面,让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石城灯彩“活”起来。

笔者认为,扩大石城灯具的传播力与影响力固然重要,但石城灯具作为石城灯彩的重要组成部分更要让其置身于原本的文化环境中去,这不仅是对灯具自身的保护,还能令受众更好地解读传承、保护、发展与文化之间的必然联系。

作者单位:赣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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