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一化”圆钱考
“一化”圆钱(也称“一货”、“一刀”),是燕国晚期铸造使用的方孔圆钱。因其流通区域小、时间短,加之钱体薄小,品相不佳的较多,因而往往不被人们重视。多年以来,系统研究“一化”圆钱的文章和成果不多。本人根据多年对于“一化”钱的收藏与研究实践,重点从钱币学的角度,对此钱予以初步考证。
一
“一化”圆钱属于战国晚期货币,是燕国货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燕国是战国时期的“七雄”之一,虽然总体国力、军力比较弱,但货币经济却很发达。首先,燕国先后铸造流通刀币、布币和圆钱,货币体系形态完整,这在战国时期的诸国中是少见的。其二,燕国的货币铸行演进有序。即由青铜曲刃刀削—尖首刀—早、中、晚期明刀—方足布币—明四、明化、一化圆钱,演进脉络清晰。三是货币铸行量很大。燕国货币的出土量,特别是明刀,在战国时期七国货币出土总量中占有很大比例。“一化”圆钱近年也多次有数千成万枚的出土,这就真实地反映了燕国末期的经济、政治及军事状况。因而,对“一化”钱币的研究,是对燕国以及先秦货币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不可轻视对待。
“一化”圆钱的铸行,还体现了燕国造币理念的进步和造币工艺的进化。燕国“一化”钱,是在“明化”钱的基础上减重而成的。但其与“明化”的最大区别却不仅仅在直径和重量上,而在铸币工艺的革新。“一化”采取了钱币正面铸有内外廓的全新工艺,这对于钱币的加固、防止钱文磨损、杜绝磨边取铜都有着重要作用,是当时先进的钱币形态。
“一化”钱虽然铸造时间较短,流通地域有限,但其出土数量较大,版别繁多。“一化”钱继承了燕国早中期货币中的很多传统因素,其版别区分,本文在后面将有详细介绍。
二
关于“一化”钱的铸造时间和地域,史书没有记载。多年来的传统说法是,“燕王喜退守辽东时所铸”。我觉得这个说法似有可商榷之处。
首先,一种钱币的铸行和改革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燕王喜公元前226年退守辽东到前222年燕国为秦所灭,只有四年左右时间。而“一化”钱的出土量很大,可见其铸造时间不会太短;“一化”钱版别和文化内涵丰富多样,该钱从厚重达3.6g的精美饼钱,到不足1g的薄小粗劣品,体现了其铸造减重过程;从出土和流通地点看,此钱遍及内蒙、河北、辽宁、吉林以及朝鲜部分地区。在山东的齐国晚期钱币窖藏的齐刀及镒化圆钱中,也混有“一化”钱币。根据当时的交通、贸易条件,在这样广阔的地域流通“一化”钱,仅在燕王喜退守辽东之后的三四年时间内是难以做到的。
其次,末代燕王喜执政共33年,至公元前222年燕国被秦所灭,其国力也有一个由较强转弱的过程。燕王喜执政早期国力尚可,还曾经主动发起过对赵国的两次战争。一次是燕王喜四年,看到赵国经“长平之战”被秦国坑杀了40万精兵,认为有机可乘,燕国发兵攻赵,结果被廉颇击败,不得已赔偿重金求和;第二次是在燕王喜十三年,得知廉颇离开赵国投魏,认为机会来了,再次发兵攻赵。结果被赵将庞煖击败,燕国主将剧辛被杀,丧地失城,燕国从此一蹶不振,再无大的作为。
由于秦国的压迫威胁,北平、辽东、辽西地区成为燕国当时经略的大后方。在这里进行货币改革,铸行减重的方孔圆钱,以维持燕国薄弱的经济和军事,是燕王朝的一项重要财政措施。我认为燕国铸行减重的“一化”钱,不应该晚在燕王喜退守辽东之后,也不是临时起意之举,“一化”钱的铸行应该在燕王喜退守辽东前若干年就开始了。
其三,关于燕国“一化”钱的铸地,在辽东地区到目前还未发现“一化”铸钱的遗迹和证据,而在与辽宁西部朝阳市交界的内蒙古喀喇沁地区,出土了“一化”圆钱的铅质钱范。此地离辽东甚远,属于当时的辽西郡。此外,“一化”钱出土数量最多的还是内蒙古东部及辽宁西部地区一带。再有,辽西朝阳地区的喀左蒙古自治县曾经出土了大量燕国青铜礼器,说明燕国王室退守北方曾在辽西地区固守了相当的时间。我认为,把“一化”圆钱定为燕王喜后期铸行于辽西、辽东一带,似乎更为妥帖。
三
关于燕国“一化”钱的品种和版别,有清以降,书籍钱谱记载都比较简单。主要有“一化”正样、传形、背吉和铅质四种。实际上燕国“一化”钱,版别非常丰富繁多。特别随着近年来大量出土,也不断有新版别问世。正常“一化”钱为青铜铸造,素背,正面有内外廓,直径在17—19mm左右,重量在1—2g上下。文字由左至右为“一化”两字(图1)。
现就我多年来收集的“一化”圆钱主要版别,特别是一些新品、别品介绍如下。
1.“一化”合背钱。两枚,(图2,彩页8图1)为沈阳已故刘姓泉家的藏品。(图3,彩页8图2)是我的藏品,该品为逆背,前后钱文颠倒,直径18mm,重2.6g,得于上世纪90年代沈阳古玩市场。“一化”钱除背吉者外均为单面范铸,这种合背钱都有一面明显错范,有一面文字较平浅,是铸造过程中钱范错配所致,十分罕见。另外燕国“襄平”、“平阴”布币都有合背者出现,可见“一化”钱也延续了燕国布币的铸造风格。
2.“一一”同文钱。两枚。(图4)为沈阳一位彭姓泉家所藏,直径18mm,重1.1g。(图5,彩页8图3)是我的藏品,10余年前在辽西地区“一化”散钱中挑出,直径17mm、重1.4g。这种同文钱应是当时刻范的工匠误刻造成的,数量极少,属于“一化”钱币中的别品。
3.“二化”钱。有四五品。直径17mm、重1.6g(图6,彩页8图4);直径17mm、重1.1g(图7),均为我的藏品。我认为这种“二化”钱,不是当二枚“一化”钱使用的虚值钱,而是“一化”钱中“一”字的复刻。只能看作是一种错版的趣味品,比较少见。
4.左读“一化”钱(图8,彩页8图5)。直径18mm、重1.55g,为我近年在一批“一化”钱中挑出。该种版别以前未见报道。这枚钱文字位置相反但是正书,如果按从右至左正常读法应为“化一”,只有从左向右读才能读为“一化”因此我称其为“左读一化”。此种钱币发现极少,也应当是当时刻范工匠误刻所致。另外在燕布“襄平”中,也有左读钱的版别存在。
5.布币剪凿钱。近年在“一化”钱币中还发现了一种用布币剪凿成为“一化”大小的钱币,目前见到的有三个品种。一是用燕布“襄平”剪凿的,“襄平”两字及布币正面的竖线均可见(图9)。我的藏品是一枚极少见的铅质剪凿钱,直径18mm、重1.7g,在“一化”散钱中挑出(图10,彩页8图6);另有内穿为圆孔者(图11)。二是用燕布“平阴”剪凿的铅钱(图12,彩页8图7);三是用尖足布“大阴”剪凿(图13)。我认为这种剪凿钱在燕国晚期,主要是由当时缺头断足的残损布币剪凿而成,因而全无内外廓,并且数量很少,属于再利用性质。此外,还见到过由燕国“陶阳”布币和三晋“安阳”布币剪凿成“明化”大小的圆钱,其形制、工艺与剪凿“一化”钱完全一致,可见这种剪凿钱币在“一化”钱铸行之前就存在了。剪凿钱币对研究燕国货币的铸造、流通、减重和演化有着特殊的作用。
6.复式“一化”。此钱除正常的“一化”二字外,还在钱币的穿上或穿下多刻了一个“一”字,为旋读的“一一化”(图14、15,彩页8图8、彩页9图9)。目前还没有见到清晰明确的“一化一化”文字铸在一枚钱币上的复式形制,但也不能否定这种形制钱币的存在,这种情况也应该是刻模工匠误刻造成的。
7.“化”字异书。“一化”钱钱文比较简单,书写风格变化比较大的是“化”字。有代表性的如“长尾化”(图16,彩页9图10)化字书写风格很接近早期明刀,存世数量不多;“三角化”(图17,彩页9图11),化字完全颠覆了燕国货币的书写风格,十分怪异、有趣。
8.铅质“一化”钱。铅质“一化”钱,民国旧谱有载,近年来陆续有所发现(图18、19,彩页9图12、13)。此两枚钱币经中国钱币博物馆专门仪器检测,含铅量分别占百分之90.1和98.5。燕国晚期明刀及燕布均有铅质者,内蒙地区还出土了铅质“一化”钱范,“一化”铅钱与之一脉相承。此外燕国货币,特别是中晚期货币普遍含铅量较高。同时检测的一个普通一化钱,其含铅量也达到了百分之64.9,含铜仅32.4,含锡1.1。“一化”铅钱是燕国货币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加之出土量很少,又极易受挤压破碎,保存不易。
9.“一化”背“吉”。关于“一化”背“吉”钱,清末民国的钱谱就有记载,而且评价较高,属“一化”钱中的珍品。此钱早年罕见,八十年代末,曾见到辽西地区出土过数枚,品相均较差,近二三十年来陆续见诸于市场和网上的大约有二三十枚左右。从版别上看,“吉”字位于穿口右侧及横卧于穿口上下的较多,位于穿口左侧的极少见;此钱有铅质者,更少见;还有一些所谓“背工”、背“土”等,均应是背“吉”的文字铸缺或因锈腐蚀缺笔造成的。另外我认为“吉”字不是记地,而是一种开炉性质的吉语,为求取吉利而铸(图20—26,彩页9图14、15)。燕国尖首刀和明刀背文都铸有“吉”字者。
10.“一化”传形。传形是“一化”钱的一个重要版式,成因很清楚,和燕国铸行的传形布币一样,是由于刻范者误刻造成的。“一化”传形钱数量较少,据相关选捡者大略统计,传形大约占出土“一化”钱的千分之一或更低一些。传形“一化”文字版别也很多,也有铅质者,是研究燕国晚期铸币技术的重要实物资料(图27、28,彩页9图16)。
11.几枚特殊“一化”钱。直径最小的“一化”,直径只有14mm,重1.35g(图29,彩页9图17)。
最重的“一化”钱,单枚重量达3.55g,见到有2枚(图30、31,彩页9图18),无流铜,正常直径,厚重像饼钱。超过了很多重量在2g左右的“明化”钱。
无文钱。“一化”钱因含铅等杂质较多,加之铸造技术不精,单个文字漏铸或文字浅薄模糊情况不少见。我收藏了一枚铜性很好,内外廓高挺,而“一化”二字漏铸的无文钱,(图32)对于研究燕国晚期“一化”钱币铸造有一定价值。
(责任编辑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