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国庆,杨丽丽

(佳木斯大学人文学院,黑龙江佳木斯154007)
 

《水浒传》大量的酒文化丰富了小说文本内容,同时借助酒文化展示了社会风貌,彰显了人物的性格,推动情节的不断发展,深化了小说的悲剧主题。《水浒传》也因为酒文化的存在而产生美,更加艺术,为世人所喜爱。

《水浒传》;酒文化;审美价值

酒与文学渊源极深,从《诗三百》到四大名著,无不闪现其身影。其中,《水浒传》更是将二者结合得完美无瑕,不但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丰富、灿烂的酒文化世界,而且在酒中又包涵着极高的审美价值,给古代文学艺术带来了无限的灵光。

一、《水浒传》中丰富多彩的酒文化

《水浒传》中的酒文化描写可谓丰富多彩,涵盖广阔,书中的每个章节都能够见到酒的身影。据有人统计,《水浒传》中的饮酒场次达到六百多次,涵盖酒的种类、酒业、饮酒器具、饮酒风俗等内容。如此规模的酒文化描写,在中国文学史上可谓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因此有人感叹“阅读《水浒》三天醉,章章节节酒味浓”。

(一)品种丰富的酒类

《水浒传》中所描写的酒类可谓品种良多,上至皇帝专用的御酒,下至百姓常喝的薄酒都有所记载。一些上档次的酒如“玉壶春”、“蓝桥风月”、“青花瓷酒”等。在第三十八回,宋江在琵琶亭宴请戴宗、李逵,那“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在第三十九回,宋江浔阳楼醉酒题反诗所喝的则是“一樽蓝桥风月美酒”。而在乡间百姓中,大多常见的有素酒、黄米酒、老酒、村酒、社酿、荤酒、浑白酒、村醪等,质量相对差些,酒精度数较低。如第四回“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写到“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正是酒精度数较低,所以喝了一桶才醉。

(二)繁荣兴盛的酒业

在《水浒传》中,展现了一派繁荣的酒业景象。在繁华的城镇,建有规模宏大的酒店,其中规模较大的酒楼就有浔阳江楼、鸳鸯楼、狮子楼、琵琶亭、快活林酒店、翠云楼等等。例如第六十六回“时迁火烧翠云楼”,从时迁口中得知“小弟幼年间曾到大名,城内有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拥有百十个房间的酒楼,就是放在今天的社会也非一般酒店所能比拟了。这是州府一级的酒楼,而县城一级的酒店在规模上相对就小了些。如在第二十九回“武松醉打蒋门神”中描述到,“这快活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田地,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十几里地之内就有十二三家酒店,虽然规模不大,但仅从数量上看,足见当时酒业的兴盛程度。乡村市井酒店也随处可见,而且数量之多令人惊叹。如第四回鲁智深下山来到一个有六七百户人家的市井,就描述了许多酒店。“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起身从这里出来,连走了三五家酒店,都不肯卖给鲁智深酒。”“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一个几百户人家的小市井酒店的数量如此之多,酒业的红火程度可见一斑。就连偏僻的荒野之地也有酒店的存在,如孙二娘与张青所开设的酒店等。从《水浒传》中所描述的酒店规模与数量可以看出,酒业的繁荣之程度令人惊叹,非其他文学所能比拟。

(三)多样的卖酒器具

《水浒传》中的酒业繁荣必然带来酒的买卖兴盛。在书中描绘酒的买卖器具,也就是卖酒的计量单位,真是五花八门。或以角计;或以碗计;或以瓶计;或以壶计;或以镟计;或以桶计等。比如:“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十回);“众军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五贯足钱。’”(十五回);“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二十九回);“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盖着桶盖。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镟子。”(四回)“只见店主人把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放在武松面前,满满筛一碗酒来。武松拿起碗一饮而尽”(二十三回),等等。样数繁多的计酒方式,也能够说明当时的酒业的繁荣与兴盛。

(四)豪爽的饮酒方式

“大碗饮酒”是《水浒传》中英雄们喝酒的常用方式。《水浒传》描写的是男性的世界,这种饮酒的方式是男性豪爽性格魅力的展示,也是草莽英豪的最爱。例如鲁智深第一次大闹五台山时,足足喝了一桶酒,“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四回);第二次大闹时,先豪饮十来碗酒后又喝下一桶酒。“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店家只得又舀一桶来,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四回)鲁达鲁莽豁达的性格,豪气万丈,酷爱豪饮的方式就不足为奇了。书中另一位喜爱豪饮方式的代表当然是行者武松了,在“三碗不过岗”酒店,一口气喝下十八碗酒。其他英雄好汉,当然也喜爱大碗喝酒的方式,这是他们上梁山最想追求的生活方式。

(五)酒店的宣传手段

《水浒传》中的酒店都很有经济头脑,非常注重宣传自己,通过各种方法吸引顾客。酒幌子招牌,是酒店常用的手段,就是用布料裁制好相应大小,然后挂在望竿的上端,过路客人远远就能够看见,以便歇脚、饮酒吃饭。如宋江“信步再出城外来,看见那一派江景非常,观之不足。正行到一座酒楼前过,仰面看时,傍边竖着一银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三十九回);“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史飘荡”(三回)。还有一种酒幌子是一把草帚儿,这是一些小酒店常用的宣传手段。“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林冲迳到店里”(十回)。还有另外一种宣传方法,就是通过文字做文章。例如武松在景阳冈下喝酒的酒店,在酒幌子上就写上了具有宣传性质的文字——“三碗不过岗”,以告示行人其酒的质量之高。又如“宋江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三十九回);“早见丁字路口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二十九回)。这些宣传方式方法,提升了酒店的品味,招揽了顾客,更吸引天下英雄豪杰的光顾。

二、《水浒传》酒文化描写的审美价值

“酒有别肠,唯文者近”。酒与文人结下了不解之缘,酒文化更是广泛见诸于小说、诗词、散文、戏曲等文学作品之中,构成了中国文苑中不可或缺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在《水浒传》中,正是作者把丰富多样的酒文化广泛而深入地渗透在文本中,给《水浒传》赋予了多重的审美意蕴,产生了重要的审美价值,加深了作品的文学艺术性,使作品熠熠生辉。

(一)展示神秘的江湖社会

在《水浒传》中,无处不有酒,特别是在水泊梁上好汉们日常行事中,可谓司空见惯。除了我们已经提到过的英雄好汉们豪爽畅快的饮酒方式外,还有与英雄好汉们有关的一些场合中,也能见到酒的身影,如在酒宴座次、结拜、庆功会、接风送行等方面。通过管窥这些酒文化的描绘,一个神秘的江湖社会就鲜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如在第三十八回,戴宗、宋江与李逵三人饮酒的场面是:“琵琶亭上有十来副座头。戴宗便拣一副干净座头,让宋江坐了头位,戴宗坐在对席,肩下便是李逵。”在江湖社会的酒宴座次上,不但要有尊卑之分,主客之别,更要看你的江湖名头大小。名气大的,受人敬重,当然排在上位,名气小的,或无名之辈,自然就会排在下位。这是在江湖社会不能乱的规矩,否则就违背了江湖“尚义气”的宗旨。此时,宋江是戴罪之人,戴宗是管犯人的官人,但坐在上首的却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大哥呼保义宋江,这是有别于官方的以官职而论,或家族中以辈分而论,并且大哥在江湖中享有极高的权威,这是江湖上的一条重要规则,所有进入江湖圈子的兄弟都以服从大哥为前提。性格暴烈的李逵自从认了宋江当大哥,就把命交给了宋江,以致最后在宋江的授意下也喝了毒酒。再如第十五回“七星聚义”结拜,“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吴用坐了第二位。公孙胜坐了第三位。刘唐坐了第四位。阮小二坐了第五位。阮小五坐了第六位。阮小七坐了第七位。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这是与古代订立盟约时的歃血仪式一脉相承,割破手指,滴血入酒中同饮,以示从此之后彼此情同手足,生死与共。这也是江湖上的游戏规则,在共同谋求和维护兄弟们的利益,不可以伤害和背叛兄弟之间的感情是最被看重的,就如石秀一样,为了兄弟的感情,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必须做到践履诺言,否则江湖就会把他抛弃,以致惹出杀身之祸。兄弟的情分高于个人的利益,江湖中人都要受其左右,这就是广为人知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二)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水浒传》之所以能够吸引读者,惊心动魄的故事情节功不可没,但在每个情节中,都有酒的身影出现。酒的加入,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展开,成了故事情节发展的“催化剂”。第二十三回“景阳冈武松打虎”,正是武松大量饮酒之后,酒壮英雄胆,不听店家的劝告,独自走上景阳冈,演绎了一段令人钦佩的赤手空拳打死吊睛白额大虫的佳话,可见酒在此处起到了对故事情节推动发展的作用。此外,第十六回“吴用智取生辰纲”,也是因为酒的因素,致使杨志等人喝了放有蒙汗药的酒而丢了生辰纲,促成了晁盖等人劫财一事的成功,也导致了杨志彻底放弃了从官的希望。没有酒的因素,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也不可能使英雄们改变原有的人生道路。再如有关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大闹五台山”、“倒拔垂杨柳”等精彩片段,都有酒的出现。正是酒的加入,才使故事情节步步发展,扣人心弦,吸引读者。

(三)丰富人物的性格特征

扬善除恶,抱打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梁山好汉们的共有性格特征,而彰显这一性格又是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十九回“武松醉打蒋门神”一节,“我说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去,但遇着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酒平添了英雄的豪气,显示了除恶的洒脱,丰富了人物的魅力。可以说,酒的力量在此一览无余,英雄传奇小说不能没有酒的存在。英雄重情义,胜似亲兄弟,临别酒在《水浒传》中随处可见。第二十三回,“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宋江指着道:‘容我再行几步。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锺了作别。’”酒不光彰显英雄们的豪气,也能显示豪杰们都是有情有义之人。正是酒的作用,把英雄们的人物性格体现的丰富多彩,有血有肉,以致人见人爱。

(四)深化主题的悲壮意蕴

《水浒传》的悲剧主题是大家一致认同的,不但表现在梁山事业的结局,也体现在英雄们的种种遭遇。第十一回中,林冲“又吃了几碗酒,闷上心来,蓦然想起:‘我先在京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谁想今日被高俅这贼坑陷了我这一场,文了面,直断送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寂寞!’因感伤怀抱,问酒保借笔砚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道: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誉望,京国颢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酒后吐真情,名损官丢,家破妻亡,英雄末路,其悲可见之深。第一百回“宋公明神聚蓼儿洼”,卢俊义“其夜因醉,要立在船头上消遣,不想水银坠下腰胯并骨髓里去,册立不牢,亦且酒后失脚,落于淮河深处而死。”“宋江自饮御酒之后,觉道肚腹疼痛,心中疑虑,想被下药在酒里。却自急令从人打听那来使时,于路馆驿,却又饮酒。宋江已知中了奸计,必是贼臣们下了药酒。”“原来那接风酒内,已下了慢药。当夜李逵饮酒了。”三人这种悲剧的结局,都是由于借助了酒。酒虽然在此处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但却起到了一个深化悲剧主题的作用。

总之,谈《水浒传》,离不开其中的酒文化。酒与英雄相互映衬、相得益彰,英雄酷爱美酒,美酒增色英雄,二者的结合,演绎出一个个动人心魄、荡气回肠的英雄传奇故事。我们应该看到,《水浒传》作为一部英雄传奇类小说的开山之作,张扬草莽英雄,传奇好汉的阳刚豪爽、英勇悲壮、尚义除暴的慷慨壮举是小说创作的主要意图。为此,在小说中增添了大量的酒文化内容,恰恰是为这些审美意图彰显而创设了一个平台,营造了浓厚的氛围,对小说创作的成功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同时,我们也清楚知道,正是大量酒文化的描写,丰富了小说文本的内容,更为可贵的是,借助酒文化展示了一定的社会面貌,彰显了人物性格,推动情节的不断发展,深化了小说的悲剧主题。所以,《水浒传》也因为酒文化的存在产生美,更加艺术,为世人所喜爱。由于《水浒传》的酒文化的成功描写,所以,紧随其后的大凡描绘英雄豪杰,传奇好汉的文学作品,多半都增加了酒文化,极力渲染酒的文学魅力,使酒文化成为文学艺术成功的点睛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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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7.412

A

1007-9882(2012)04-0087-03

2012-05-25

2011年佳木斯大学大学生科技创新项目成果(Ds2011-049)

宋国庆(1974-),男,吉林松原人,硕士,佳木斯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明清文学研究;杨丽丽(1992-),女,佳木斯大学2008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学生。

[责任编辑:黄儒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