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开，蒋琴儿

（浙江农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竹子生长周期短，经济效益高，在全球木材供给日趋紧张的背景下，是代替木材的良好原料。竹子“愈伐愈盛”、低碳高附加值的特点使得其不仅在自然分布区受到重视，也成为北美、欧洲各国竞相移植的对象。当前，主要的活竹贸易国家有中国、荷兰、法国、印度尼西亚、德国等。其中，2017 年中国出口量约12 万吨，是全球活竹出口第一大国，与亚洲、非洲、欧洲、美洲等竹子资源丰裕地区或需求区有广泛的贸易合作。中国竹种资源丰富，占世界竹类植物的比重约为57%，种植技术成熟，拥有完善的管理经验。以竹为“媒”，有利于凝聚共识，让竹子成为中国与世界交流的“绿色名片”。了解与掌握全球活竹贸易格局与中国在其中的影响力，有利于中国活竹贸易更好地应对日益复杂的国际贸易环境，推动中国竹产业发展水平进一步提高。

由于各国间活竹的贸易关系、贸易量是动态的，简单的统计描述已无法满足分析的需要。当前，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法研究国际贸易格局已成为一个新兴的研究方向［1］。社会网络分析方法作为研究经济网络的新型工具，从“关系”角度来研究各国间错综复杂的贸易联系。马述忠等［2］认为各国通过经济贸易关系所构成的全球贸易网络，具有社会网络的基本特性。Ricardo 等［3］用节点代表国家，以国内生产总值代表节点的属性，以国家间贸易中的现金流量作为链接节点之间的“边”，用以观察哪些国家在世界经济中的联系最为密切。陈银飞［4］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2000—2009 年的世界贸易网络以及次贷危机对贸易格局的影响进行了分析。赵鹏等［5］运用中心性、网络密度等指标，发现国际贸易网络存在“聚类块”。徐斌［6］、杨青龙等［7］也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国际铁矿石、煤炭和焦炭的贸易格局及其演变特征进行了分析。已有活竹及其贸易的相关研究主要聚焦于世界竹子资源分布、中国竹子资源开发利用、竹产品出口以及竹文化方面。本文将社会网络分析法运用于对全球活竹贸易格局的分析，并从个体网的角度对中国的贸易影响力进行探讨，希望能对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提供一定的参考。

一 研究方法与数据说明

本文将全球各国间的活竹贸易关系抽象成一个社会网络，将每个参与其中的国家设定为网络中的节点。若只考虑国家间是否存在贸易关系，节点间存在连线代表它们之间存在贸易往来，该网络为无权网络；若还需考虑国家间的贸易量，节点间的连线则被赋予了权重，权重越大连线越粗，该网络为加权网络。无权网络能够清晰地展现网络中节点间是否存在关系，而加权网络能够反映节点间联系的强度，两种网络满足了不同分析指标的需要。网络节点的数量多寡，节点间连线的疏密和粗细等特征反映了该社会网络的形态。

在构建无权网络时，以元素atij代表网络中的i国和j 国间是否存在竹子贸易联系。如存在贸易联系，则atij=1，否则atij=0。在构建加权网络时，考虑节点间的权重，以元素wtij表示i 国和j 国在t 时期的竹子进出口贸易额，wtij=0.5（etij+mtij）。其中，etij为t时期i 国对j 国的竹子出口额，mtij为t 时期i 国从j国的竹子进口额，该网络为加权网络。加权网络矩阵应该是对称的，即wtij=wtji。因各国在统计口径上存在差异，上述等式不一定完全成立，本文按最大值法进行对称化处理，令，并将矩阵中的每个元素都除以该矩阵中的最大值，使，从而实现数据环境的标准化。

在上述基础上，本文采用软件Ucinet 6 软件对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网络密度、点度数、点强度、核心度、中心性、结构洞等指标进行测算，并结合Eviews 10 软件对点度数和点强度进行核密度分析，先对全球竹子贸易网络格局及其特征进行刻画，再分析中国在全球竹子贸易网络中的影响力。各相关指标的具体含义如下：

1.网络密度（Density）：用以反映网络中各节点之间的贸易联系紧密程度，可表示为一个特定网络中所有节点间“实际存在的关系总数”与“理论上最多可能存在的关系总数”的比值。如以L 代表全球竹子贸易网络中各国间实际存在的贸易关系数量，那么在N×N 的邻接矩阵中，网络密度Density=L/ ［N（N-1］）。

2.点度数（Degree）：指网络中与节点相连的节点数量，可表示为Degreei=∑jaij。每年参与竹子贸易的国家数量有差异，不同年份的网络无法直接比较。本文使用相对点度数来进行具体分析，即用某节点的实际点度数除以该网络中的理论最大点度数N-1。

3.点强度（Strength）：指一个节点与网络中其他节点关系的强度，在点强度的基础上加入了“权重”的考量，即Strengthi=∑jwij。

4.中心性（Centrality）：中心性衡量个体在网络中的权力与影响力，具体包括度数中心度、中间中心度和特征向量中心度等指标。度数中心度表示与该节点直接相连的其他节点数量，不考虑间接相连的节点。度数中心度值越高，表明该节点越位于网络的中心，在网络中拥有更大的权力；中间中心度用以测度网络中某节点对资源的控制程度，如该节点位于其他多对节点的最短连线上，表明该节点拥有较高的中间中心度；特征向量中心度用以刻画一个节点在整体网络中处于影响力中心的程度。

5.结构洞（Structure Hole）：结构洞是指两个节点间非冗余的联系。若节点a 和节点b 之间不存在联系，但两者都与节点c 有关联，那么节点c 与节点a、b 构成的关系就是结构洞。如果节点a、b 和c之间都存在联系，即节点a 和b 可以直接传递信息而不用通过节点c，那么节点a 和节点c、节点b 和节点c 的关系就是冗余的。本文根据Burt［8］的结构洞指数，用有效规模（Effective size）、效率（Efficiency）、 限 制 度（Constraint）、 等 级 度（Hierarchy）这四个指标来对中国的活竹贸易网络结构洞进行说明。其中，有效规模表示网络中的非冗余因素，等于个体网的规模减冗余度；效率是指某节点在所处的个体网络中的有效规模与实际规模的比值，解决了不同网络的有效规模不能直接比较的问题；限制度是Burt 的结构洞指数中最重要的指标。一国在贸易网络中受到的限制度是指其在自身网络中运用结构洞的能力，即从结构洞中获得信息和控制力的能力；等级度是指受到的限制性集中的程度。当所有的限制度来自于一个贸易对象时，等级度就等于1。

本文对于“活竹”的界定借鉴了黄利［9］、吕杰［10］等学者的研究，指用于栽种的竹的植株和竹苗，采用的贸易数据定制于中国海关网，HS 编码为14011000。本文的统计口径为HS1992，分别选取1992、1997、2002、2007、2012 和2017 年数据，对全球活竹贸易格局的演变以及中国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进行分析。

二 具体分析

国际竹藤组织（International Network for Bamboo and Rattan，INBAR）将世界主要产竹区分为亚太竹区、美洲竹区（主要指墨西哥及以南的美洲国家）和非洲竹区。其中，亚太竹区的产竹国包括中国、印度、缅甸、泰国、日本等；美洲竹区产竹国包括墨西哥、危地马拉等；非洲竹区的竹资源主要分布于南纬22 度到北纬16 度之间，受降水和气温影响，马达加斯加岛的竹种资源比非洲大陆更为丰富。另外，有些学者还单列了“欧洲北美（主要指美国及以北的美洲国家）引种区”，该竹区大部分竹子主要从亚非拉地区引进。

（一）全球活竹贸易网络格局分析

1.全球活竹贸易规模总量虽小，但增长速度较快。全球活竹贸易总量从1992 年的36 万吨增加到2017 年的83 万吨，诸多国际机构如国际竹藤组织、世界竹子组织（World Bamboo Organization，WBO）均致力于推动全球竹子种植研究和竹资源的可持续利用；竹子爱好者纷纷成立了如美国竹子协会、欧洲竹子协会等组织，大力推动区域内竹产业的发展；各国政府也将竹产业的进步作为本国提高生态环境质量和产业发展水平的重要考量指标。日本竹产业发展科技水平高，在竹纤维的开发应用方面处于领先地位。日本政府专门出台了扶植竹产业发展的政策，鼓励从国外进口大量竹材料；秘鲁政府于2008 年专门制定了国家竹业长期发展规划，鼓励在国内大范围营造人工竹林。因此，全球竹种资源分布虽受自然条件限制，但全球活竹贸易仍呈现出强有力的发展势头。

2.全球活竹贸易参与国数量波动上升，其中非洲与美洲竹区参与国变动频繁。对比不同年份的全球活竹贸易网络图（图1 至6）可以发现，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节点数和连线的密集度尽管有所波动，但总体表现为有较大幅度的上升。1992 年全球参与贸易国家有89 个，2012 年为179 个，2017 年为171 个，2017 年全球贸易国（171 个）是1992 年（89 个）的约两倍。从具体参与国看，1997 年相比1992 年减少14 个、新增37 个，2017 年相比2012年减少25 个、新增17 个。其中频繁进入、退出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国家有刚果、几内亚、圭亚那、多米尼加等，主要位于非洲竹区和美洲竹区，中国、日本、美国、荷兰等亚太竹区和欧洲北美引种区的贸易国较为稳定。

3.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结构较为松散，且呈明显的偏态分布。全球活竹贸易网络密度基本处于0.06～0.08，网络密度低，表明网络结构较为松散。由图7 可知，亚太竹区和欧洲北美引种区的网络密度高于全球平均水平；非洲竹区网络密度历年均低于全球平均水平，是四大竹区中网络密度最小的地区；美洲竹区除1992 年外低于全球平均水平。因此，亚太竹区、欧洲北美引种区内部贸易较为频繁。值得注意的是，欧洲北美引种区虽非传统产竹区，但其网络密度不仅远高于美洲竹区和非洲竹区，甚至在1992、2007、2012 和2017 年超过竹产量最大的亚太竹区。

采用Eviews 10 软件，分别绘制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相对点度数和点强度的核密度估计图，以横轴表示相对点度数、点强度，纵轴表示核密度，结果如图8 和图9 所示，两图均呈现明显的右偏。这表明只有极少数的国家与其他国家有密切的贸易往来和较高的贸易量，绝大多数国家不仅贸易伙伴数量少且贸易量也低，即全球活竹贸易集中在少数几个国家。2017 年参与全球活竹贸易的国家中，有39 个国家为单边贸易国（只有进口或出口），占比22.8%。其中，单边进口国有38 个，单边出口国只有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单边进口国包括赞比亚等非洲竹区14 国、安提瓜和巴布达等欧洲北美引种区10 国、黎巴嫩和斐济等亚太竹区9 国和美洲竹区的尼加拉瓜等5 国。总体上看，非洲进口活竹的需求较大。马达加斯加拥有竹子生长的良好自然环境，成为全球唯一的单边出口国，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非洲地区参与全球活竹贸易的多样性。

（二）中国在全球活竹贸易网络中的影响力

1.中国位于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绝对核心位置。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点度数和点强度呈正相关，其相关系数大于0（见图10）。结合前文的偏态分析，可以得出全球活竹贸易网络存在“核心—边缘结构”［11］。由图10 可知，1992—2007 年，相关系数在0.79～0.97，之后迅速减小，在2017 年接近0.2。这说明活竹贸易量强度大的国家在2007 年之前拥有较多贸易伙伴的可能性非常大，2007 年后这种趋势明显减弱。根据核心度的高低，可将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内部结构分为核心地带（核心度大于0.2）、半边缘地带（核心度为0.1～0.2）和边缘地带（核心度小于0.1），各区域国家数如图11 所示。其中，各年核心地区、半边缘地区的国家数量较为稳定且数量少，而边缘区域的国家数量增长较快且数量大，说明参与活竹贸易的国家数量虽大幅增加，但处于贸易中心的国家数并没有大的改变。核心度较高的国家处于网络的中心，拥有较大的贸易强度。根据运算结果，核心国家全部位于亚太竹区及欧洲北美引种区，而美洲竹区、非洲竹区国家的核心度相对较低。核心度排名曾进入过前五的国家有中国、荷兰、德国、印度尼西亚、日本、泰国、英国、法国等11 个国家，其中中国、荷兰、印度尼西亚的核心度排名历年均位于前5 位，而中国均为第1，处于绝对的核心地位。

2.全球活竹贸易对中国有较高的贸易依赖度。中国历年的度数中心度、中间中心度（除1992 年外）和特征向量中心度排名均为第一（如表1 所示），表明中国在全球活竹贸易网络中拥有最多的直接贸易伙伴和最强的贸易能力。根据表2，全球与中国发生活竹贸易往来的国家数量从1992 年的38 个增加到2017 年的112 个。中国2017 年进口活竹1.3 万吨，占全球3%，而出口量为12.4 万吨，占全球的30%。自1997 年开始，中国的活竹贸易伙伴数量占全球参与国的50%以上，且中国历年的贸易伙伴数量平均增幅26.2%也高于全球的15.3%。2017 年，非洲竹区与中国建立贸易的国家有13 个，占该竹区参与全球竹子贸易国数量的36.1%，美洲竹区该指标为61.9%、欧洲竹区为69.5%、亚洲竹区为91.8%。因此，亚洲竹区对中国的依赖度最高，非洲竹区最低。

3.中国活竹对外贸易网络总体日益稳固，但竞争力有所趋弱。根据表3，从总体来看，与1992 年相比，2017 年中国的有效规模、效率增大，受到的限制度减弱，说明中国活竹贸易网络日益紧密，中国在该网络中利用信息和对网络的控制力不断提升。1992—2012 年中国活竹贸易受到的限制度逐步降低，但在2017 年有所升高，表明中国参与全球活竹贸易的能力尽管稳步提高，但随着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逐渐成熟，主要贸易国家间的贸易关系强度也在不断增加，使得中国获取贸易信息的能力和对贸易的控制力受到了一定挤压。与1992 年相比，2017 年中国的等级度增长较大，说明中国的活竹贸易受到限制的集中度提高，进一步反映了网络中其他活竹贸易大国的崛起对中国活竹贸易的不利影响。

三 结论与对策

全球活竹贸易快速增长，整体贸易网络结构松散，呈现明显的区域化发展趋势。2007 年以来，亚太竹区、欧洲北美引种区内部贸易高于世界平均水平，非洲竹区、美洲竹区则更倾向于区域外发展。美国、加拿大在2003 年颁布《关于人类或动物消费的食品行政扣留法规》等法案，欧盟在2004 年对所有生物技术产品制定更为严格的技术标准，这些绿色壁垒和技术壁垒加大了其他竹区向欧洲、北美引种区出口活竹的难度。竹子在欧洲主要被用于环境保护和观赏，在美国还被广泛应用于产品加工。亚太竹区的主要产竹国家（除中国外）如缅甸等，对竹林主要采用粗放式管理，拓展贸易渠道的能力不高，出口国主要为中国、马来西亚等亚洲国家，地缘特征显著。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引种区和亚太竹区内部贸易的发展。

表1 各年份中心性排名前五的国家和地区

表2 全球活竹贸易网络的参与国数量与中国的竹子贸易伙伴数量对比表

表3 各年份中国竹子贸易结构洞指标

在全球活竹贸易网络中，中国拥有最多的贸易伙伴，具有最大的贸易量和影响力，位于网络的绝对核心位置，但从2017 年的结构洞指标来看，竞争力有所减弱。面对日益复杂的国际活竹贸易环境，中国应着力稳固与提高自身在全球贸易网络中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与亚太竹区其他国家、欧洲北美引种区、美洲竹区和非洲竹区的贸易与投资合作，在稳固已有的贸易关系的同时，积极探索更为广泛的合作方式。2018 年9 月3 日，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的开幕式讲话中指出，中国将与非洲合作建立中非竹子中心，帮助当地种植竹子和发展竹子产业。中非竹子中心的建立是中国与非洲更深层联系的体现，中国在非洲不再只是投资者，更应努力成为非洲国民生产的参与者，并且逐渐向产业链下游转移。因此，中国应从与非洲国家的合作中总结经验，发挥“产竹大国”的天然优势，推动国内竹种出口，以产业合作的形式，提高活竹出口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