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味许晴
“没关系的,来拥抱一下吧。”说罢,许晴热情地拥抱了离她最近的那位粉丝。
看着其他粉丝也有些激动地凑过来,旁边的工作人员有些紧张,毕竟艺人被疯狂粉丝骚扰甚至攻击的事件层出不穷。
当时已经过了凌晨0时,话剧《如梦之梦》2019年演出的最后一场,刚刚在北京保利剧院落幕。许晴在后台换了便服,来到大厅和粉丝们拍照,脸上全程挂着小酒窝。
由于时间太晚,合影后许晴就匆匆离开了,一路颠颠地小跑着,还不时回过头来和粉丝们挥手,那副颇为天真的开心模样,加上几无岁月痕迹的脸庞,让人很难意识到她已年过五旬。
不做不从容的事
“我看到有几篇写你的文章说,你当初考电影学院是受家人的鼓励?”
“不是的。”许晴有些疑惑地摇头否认。
20世纪90年代便已在国内几近家喻户晓的许晴,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也很少在社交媒体或电视节目上分享自己的人生故事。但“江湖”上始终流传着关于她的种种传说,搜她名字,出现的大多数文章都不是采访稿,而是根据所谓的资料撰写的。
其中最有名的评论是,“许晴是中国绝大多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对于传说,她不会主动解释,既然最初没有分享的欲望,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而面对“梦中情人”这样的评论,她有着被人喜欢的开心,但她觉得,其实应该归功于她塑造的那些角色,在观众心中构筑起一个美好的梦。
“我太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也不应酬,绝大多数喜欢我的人都没见过我,大家看到的都是角色,所以能有这么美丽的评价,我要感谢角色。”
入行30余年,许晴塑造了太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活泼灵动的任盈盈,端庄知性的宋庆龄,婀娜多姿的顾香兰,仗义爽飒的话匣子,百媚千娇的唐凤仪。这些或令人敬仰、或撩人心弦、或惹人疼爱的角色,虽没有一个像是许晴本人,却都藏着许晴的某些性情。
无论是外形还是演技,许晴的可塑性都很强,每年找过来的剧本非常多。而她接角色的考量标准是,一定要打动她,并且是她有自信可以演好的。
“如果是我难以塑造的角色,那干吗不让更有能力或者更适合的演员去塑造呢?”许晴说,她不会做不从容的事。
“我太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也不应酬,绝大多数喜欢我的人都没见过我,大家看到的都是角色,所以能有这么美丽的评价,我要感谢角色。”
从容,不仅源于能力,也源于真诚。如果不是令许晴心动的角色,她便无法用自己的真性情去塑造,而只能依靠技巧,那样的表演是没有灵魂的,无论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光环,她都不会去接受。“我特别敬重我的职业和我的角色,我对表演有很强的敬畏心,所以任何一个角色,我要演就要演到最好,那我就必须先确定我能否把她演好。”
许晴对表演的深切热爱,是在一年一年的表演中,一次一次的角色塑造中,不断加固起来的。
自小成长生活于外交部大院的许晴,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是要当外交官的,这也是家人对她的期盼。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都是扎扎实实地靠着文化课升学的。高三那年,一个叔叔随口和她讲起了北京电影学院,那是许晴第一次听说这个学校,她觉得那是个美妙又梦幻的地方,于是决定去尝试—下。
从没学过表演的她就像一张白纸,却也白得没有任何杂念。唯一准备过的考试内容是妈妈教的一段踢踏舞,所以后来有人开玩笑说她是“踢”进电影学院的。
或许是踢踏舞表现出的纯真和灵动打动了评委老师,也或许是老师们慧眼识出了这个好苗子,许晴在一众艺校生中脱颖而出,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
许晴相信,偶然中一定有必然。所以她勇敢地选择走出舒适圈,义无反顾地开始了一段全新的旅程。她笑着说,这很顾香兰。
外交官的理想还在,只不过变成了“演一个非常好的外交官”。“我相信一定有这样一个角色在等着我。”许晴从桌子的另一侧探了过来,微扬的脸上满是认真的期待,像个对着圣诞树许愿的小女孩。
远离自己和回到自己
没有年龄感的许晴,时而成熟如知心姐姐,时而纯真得像个小女孩。
她不喜欢被工作人员前呼后拥,只身—人来到约定好的采访地点。来到桌边,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就从包里掏出好些袋小零食,黑巧克力、蛋卷、蜂蜜杏仁。
“这个特别好吃,我专门给你们带的,你们现在就要吃。”孩子气的霸道分享,甜蜜得让人会在不经意间嘴角上扬。
很多人羡慕她仿若真的打了不老针的容颜,也有人诟病她上了年纪还带着公主病。许晴并不在意这些说法,因为她知道别人口中的不是真的她,而她特别知道自己是谁、要什么。
“大家都说我少女,但其实我只是有颗少女心。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许睛认为自己一定不会再有20岁的容貌,但她可以永远童真、永远纯粹。前者在她看来也并不重要,因为岁月无可抵抗。后者不是她追求得来,也不是刻意保留的,而是与生俱来的原本的她。“一个人本性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人设这东西一定不会长久。”
但许晴对岁月和性格的坦然接受,也是在成长中作出的选择。
读电影学院那会儿,许晴的梦想是成为斯特里普那样的演员,想要塑造成熟复杂的角色。但老师却说她太小女孩儿了,演戏也只能演小女孩。
“这句话刺激到了我,于是我开始各种扮成熟。”许晴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我大学四年里一直穿着高跟鞋,留着披肩发。我是个不爱化妆的人,那時候也勉强自己去化,就为了能显得成熟。”
后来,当许睛成功地塑造了《狂》中的蔡大嫂和《东边日出西边雨》中的肖男,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塑造好一个复杂多样的角色,她便放松了心情,不再刻意假扮成熟了。“我觉得那么复杂的角色我都塑造了,那其实不管生活里的我什么样,我在塑造角色的时候都是没有问题的,我就放下了,生活里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50岁的许晴因为有了能力积累起的资本,所以有了底气;因为经历了岁月的证明,所以变得淡然。但在年龄问题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孩逃得过对年龄的困惑甚至恐惧,心态的转变一定需要一个过程,许晴亦如此。
50岁的许晴因为有了能力积累起的资本,所以有了底气;因为经历了岁月的证明,所以变得淡然。
当年出演《笑傲江湖》时,许晴已经32岁了。原本对于年龄毫不敏感的她,在看到有报纸评论说“一个半老徐娘去演任盈盈,怎么可信”时,她才发现,原来年龄的增长会带来问题,而她看着“半老徐娘”四个字,第一次感到了对年龄的恐惧。“但我是个不能被烦恼困扰的人,一旦有了烦恼我就必须要解决它,让我的生活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的,所以我放下得非常快。”
在性格问题上放轻松了,在年龄问题上放得开了,于是有了现在的“原汁原味”的许晴。分析起问题来,不疾不徐,头头是道;分享起心情来,天真纯粹,阳光明媚。当下这个急匆匆的网络社会,想要抛开杂念太难了,想要保持开心太难了,但许晴都可以轻松做到。
“很多认识我的朋友都说,我有一种吸纳爱的能力。因为我特别清楚在一段经历中什么可以不要,什么必须留住。”所以曾经被网络放大的那些冲突与争议,在许晴的人生里,早已彻彻底底地翻篇了。
“发生了就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但是也没必要揪着不放。美好的事物那么多,时间又太有限了,关注它们做什么呢?”许晴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是真实的不理解。“大家都喜欢引用鲁迅的那句话:最大的蔑视是不予理睬。我覺得所谓的不理睬,是真的没有时间。”
没大没小
时间短暂,生命无常,一定要做最值得的事情——姥姥的去世让许晴明白了这样的道理。
《笑傲江湖》剧照
《如梦之梦》剧照
许晴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姥姥是她最爱的人。可是直到姥姥去世,她才意识到,曾经与姥姥的相处中有很多敷衍,那种后悔的痛,深深刻在她的心里,使她产生了很大的转变。
“那会儿年轻,心老是在空中飘着,不着地。”许晴回忆,就算是在家里,她也是满屋子地“飞来飞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很多次姥姥叫她:晴子,你来跟我坐会吧。可许晴从来没能领会姥姥想要和她好好聊聊天的意思,总是一个吻、一个笑、一挥手、一句“姥姥我爱你,姥姥再见”,就跑没影了。
等她明白姥姥的渴望,也渴望和姥姥好好坐一会儿聊聊天时,姥姥已经不在了。“那是我最爱的人啊,我却敷衍了她,你说我得多后悔呢。”在痛中,许晴才知道,真正的爱不是只放在嘴边上的,而要给她最珍贵的时间,去倾听、去陪伴、去做心与心的交流。
成长环境和家庭氛围都充满了爱,家人从来没让许晴承担过什么,真正是长在蜜里的公主。
自那以后,许晴开始将心比心地对待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不接受哪怕一丁点的敷衍。“就像我们今天的采访,虽然只有一个小时,但是谁说这不是缘分呢?谁又能说我们以后还会再有这样的一个小时呢?”许晴说到动情处,会无意识地耸耸肩,身子向前微探着,配合她柔柔的语气,让人仿佛能看到那些字句从她心头被掏送出来的轨迹。肉眼看见的真诚,很难不打动人。
采访中,许睛总是强调,每个人都是复杂多面的,很难用某个词就把一个人给概括了。于是我问她自己心中最适合形容许晴的词是什么,她皱着眉想了很久。
“没大没小。”她的工作人员建议道。
她嘿嘿一笑,说:“这个词好!在爱的怀抱里,我就是没大没小的。”
成长环境和家庭氛围都充满了爱,家人从来没让许睛承担过什么,真正是长在蜜里的公主。而这种公主的天真孩子气,让她可以和所有真诚的人跨越距离,身份的距离、年龄的距离统统不是问题。所以她的粉丝年龄跨度很大,从奶奶辈到“宝妈”再到“95后”,而她们都能在许晴的感染下打成一片,“因为在爱里,就是可以没大没小”。
被爱包裹着,许晴心中也有很多的爱,她爱电影,爱旅行,爱那些有故事的小物件。
“我家里有很多带着故事的东西,包括我十几岁第一次出国时带回来的。每一样我都留着,每一个故事我都记得。”偶尔朋友来家里做客,她随手拿起个什么,都有故事可讲。
除了在剧组拍戏,她要么在旅行,要么在家和这些在她看来有生命的小东西宅在一起看电影,看似简单,甚至有些无聊,许晴却乐在其中。拍戏也女子,看电影也好,在旅行中寻找故事也好,在小物件中回忆故事也好,其实对许晴来说都是在围绕一件事:丰富自己的表演。
戏比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