赓续古朴习俗 传承核心价值——长白山采参习俗谱系传承研究之一
《人参研究》杂志 2022年2期 作者:王博凡,龚振东,苗增娟
(1.长白山日报社,白山 134300;2.抚松县人参博物馆,抚松 134500;3.抚松县互联网信息中心,抚松 134500)
长白山采参习俗具有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随着社会发展,采参群体日渐萎缩,习俗趋向简化,但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始终一脉相传,不断趋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1 采参习俗的表现形式与核心价值
抚松县是中国人参的主产区,素以人参之乡闻名于世,人参文化源远流长。采参习俗分布于长白山区,集中在抚松县。2008年,抚松县成功将采参习俗申报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据编篡于民国十九年的《抚松县志》记载:“抚松地处边远,原无居人,出产野参极多。嗣后外来之人渐有进山采掘野参,名曰放山。”长白山区把人参叫“棒槌”,把进深山老林寻找、采挖野山参称为“放山”。“放山”即采参习俗,这种民间称谓由来已久。
采参习俗经放帮伙师徒之间口传身授,流传至今。主要内容包括拉帮,进山,祭拜,许愿,观山景,压山,排棍,叫棍,开眼,喊山,打蚊烟,抬棒槌,砍兆头,撒参籽,讲故事,下山,还愿,等等。这是一整套由专用语言、行为规则、道德操守、挖参技术、各种禁忌、野外生存技能、专用工具器物等构成的民间习俗。
这种习俗尊奉老把头孙良为祖师爷。老把头因孝采参,以勇跨海,源毅进山,由义结拜,重信丧命,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对他的尊崇,集中表达了采参人的共同信仰和核心价值。此外,卖钱均分、“见面分一半”等财物观念,下山留下盐粮、努力找回同伴等互助理念,回埯子、撒参籽等生态信念,也都闪耀着道德光辉。对祖师爷的信奉尊崇,到自发形成的朴素思想,这些共同构成了采参习俗的核心价值。
2 采参习俗的形式演变与观念更新
随着城镇化、信息化发展,采参群体在年龄结构上表现为枣核形,以中年人居多,老年人次之,年轻人更少。采参习俗受年龄与知识结构影响,总体上保持着古朴风貌,环节相对连贯,但也发生了三个显著变化。
2.1 “压戗子”“打小宿”环节基本消失
在交通不便的年代,采参人进山距离远、往返时间长,必须在森林里过夜,因此有了“压戗子”“打小宿”。采参人在把头带领下,找到一处适合野山参生长的山场,首先要“压戗子”,也就是建临时住处。以这个住处为据点,采参团伙在几天内把附近的山头山坡都“压”一遍。为了能及时喝上开水、吃上晚餐,还要指定一个“端锅的”。“端锅的”在烧水、做饭以外,还负责打柴、看包子,在戗子附近寻找野山参。“打小宿”是指在野外临时住宿,多发生在放山时长控制在两三天内或转场需要,比较而言住处更加简陋。
“压戗子”“打小宿”曾经长期存在。入夜以后,采参人为防止湿气太重伤害身体,还要不定时烤火。烤完前胸烤后背,直到出汗为止。火堆一夜不灭,能烧掉四五丈烧柴。除了食宿条件不便之外,打烧柴耗时耗力,烤火、提防野兽对睡眠质量也有影响,可以说非常艰苦。
建国以后,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交通网络日益密集,交通工具愈发先进。采参人骑摩托或开三轮,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由于当天就能往返,“压戗子”“打小宿”不再作为必选项,除非要去特别险峻的地点或者有特定目标,这个环节基本消失。北岗镇采参团伙曾于1981年采挖到重达285克的野山参,他们始终认为“国宝”应该是一对,也只是几年才组织一次远途,才会“压戗子”“打小宿”。
2.2 “镇住人参”“升天”观念逐渐淡化
采参习俗因为具有满汉融合的特点,在传承过程中万物有灵观念和鬼神敬畏观点交织渗透长久流传。随着无神论的普及,以及采参人自身素质的提升,封建迷信思想越来越淡化,具体表现在“镇住人参”“升天”等环节。
人参不再具有精灵气质。在传统人参故事里,人参可以幻化成娃娃、姑娘与老人,甚至驴、狗、龙等。采参人多为男人,出于对异性的渴慕与爱情的向往,人参姑娘更是传说故事的主角。随着时代发展,人参的财富属性越来突出,精灵气质相对淡化。以往传说人参成精可以地遁,必须用拴有两枚铜钱的红绳“锁”住,所谓“镇住人参锁住宝”。现在,采参人仍会拴红绳,并且认为这是为了把人参与野草区分开来、保护人参的长芦,不再介意铜钱的使用。北岗镇崔长安使用铜钱,而且强调要用康熙、乾隆通宝,不能用道光、光绪,因为“光”是两手空空,拿不到。露水河镇砬子河村时培树用七帝钱来代替。漫江镇长松村高中华年龄较小,则持无所谓态度。此外,以往认为棒槌是人参的小名,大喊一声“棒槌”,人参就会定住,现在普遍认为是无稽之谈。
对人参茎叶“升天”有了科学认识。以崔长安为代表的北岗镇采参团伙,发现人参后会剪断茎杆,然后挂到高处,喻意“升天”。这种习俗在北岗镇区域流传较广,推测还是来自于上几代人的迷信观念,把人参作为仙或神,“升天”即回归天庭,不找采参人麻烦,双方皆大欢喜。崔长安在坚持这么做的同时也坦言,把人参茎叶放到高处、脱离采参人的视线,而不是放置有身边脚下,有利于防止“喊诈山”。露水河镇砬子河村王君成同样把人参茎叶放到高处,但没有“升天”一说,也不作为一个环节。他们选取枝桠分岔的空当存放,不在于多高,重视岔数,越多越好,寄托了发现更大人参的希望。
精简“上香”,可以“洗手洗脸”。大多数采参人进山时要带烧纸,用于祭拜老把头祈求保佑。北岗镇采参人还要带香、面和糖,祭拜老把头时要上香,发现野山参后还要烧纸上香,另外给老把头包糖饺子。东岗镇、仙人桥镇、露水河镇的采参人则只带烧纸,收获很大还愿时才上香。采参习俗要求,进山后不能在盆里洗手,“金盆洗手”即收手不干,另外全过程不能洗脸,“干净”即拿不到人参。东岗镇蒋一勇年近五旬,他不认可这种观念,既洗脸洗手还擦身,因为汗湿全身很不舒服,卫生健康观念占了上风。
2.3 “砍兆头”“洗脸”日渐式微
随着生态文明理念日益增强,采参人的森林保护意识不断提升,“砍兆头”“洗脸”“连皮”等环节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可有可无。
在采参习俗里,“砍兆头”是一项重要仪式。在采挖人参的“埯子”附近,找棵粗大的红松、桦树或榆树,在一人高处剥掉树皮,左边刻上几条杠代表人数,另边刻杠代表人参的品级,称为“砍兆头”。然后再用火熏黑,称为“洗脸”。由于人参有受伤蜇伏的“睡觉”现象,另外,参籽回播后会萌发生长,采参人看到这样的标记就是有可能发现人参的好兆头,所以有“围着兆头转,肯定吃饱饭”一说。“砍兆头”一方面是采参人自己做记号,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后人顺着标记寻找人参。
由于交通顺畅、网络普及,采参人不需要做标记就能找到想去的地点。另外,采参队伍已经进入老龄化,年轻人既吃不了苦也不感兴趣,做标记没有意义。森林资源管护越来越严格,野外用火也必须小心谨慎,加上当天往返时间紧迫,“砍兆头”“洗脸”现象越来越少。露水河镇砬子河村采参人尤其重视资源保护,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环节。
发现人参片、堆、撮后“连皮”,这种行为在建国初期还有。通常是发现了几十棵甚至上百棵人参,以六品叶打头的称“片”,五叶品、四品叶打头的称为“堆”和“撮”。北岗镇采参人对这三个称谓界定最严格,必须品级齐全、不能断档。露水河镇则相对宽松,只要有打头的,另外数量众多即可。所谓“连皮”,就是在“埯子”里钉进木橛,然后用树皮把所有木橛连起来。由于野山参越来越少,六品叶、五品叶都十分罕见,更别说“片”“堆”“撮”了。因此,“连皮”只存在采参人的口述里,现实生活里已不复有。
3 采参习俗的整体传承与道德表现
“连皮”“压戗子”“打小宿”“砍兆头”等环节呈现出日渐消亡趋势,但采参习俗传承着主要环节,仍然具有古朴与神秘气息。准确说,它杂揉了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与自然科学,具有重要研究价值。
时至今日,长白山采参习俗在道德方面,既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同时又增添了生态文明理念与科技进步思想。在弘扬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进程中,采参习俗也在与时俱进,不断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