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研究
《湖南包装》杂志 2021年1期 作者：赵雪竹
（湖南科技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明代朝廷为防止元朝残余势力和土司势力再次反叛、捍卫西南领土安全而采取 “调北征南” 政策，从开始的官方戍守到最后的休养定居，经过600年的历史发展，逐渐形成了广泛的屯堡建筑群，成为中国传统民居建筑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其中安顺天龙屯堡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形成的，并成为了古代滇黔要冲和整治经济文化交汇中心，在历史上拥有较高的军事及经济地位[1]。这些从江南迁移过来的军队和移民农耕与防御并重，他们不仅把江淮一带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明带到了贵州安顺，而且也因地制宜，创造了兼具防御特色和江淮特色的屯堡建筑装饰艺术[2]。总之，安顺天龙屯堡是明清时期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和朱元璋 “调北征南” 政策背景下形成的军事聚落，其不仅拥有着独特的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还因地形闭塞、经济文化和历史政治等因素孕育出了独特的屯堡建筑装饰艺术，地域特色鲜明[3]。如今，城市建筑装饰同质化严重，研究安顺天龙屯堡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和精湛的屯堡装饰可促进当地的建筑保护与修复[4]。
1 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概括
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是屯堡建筑文化的重要载体，是依据一定技术方法和审美原则而进行的一种有目的的活动，它来源并扎根于屯堡人的文化土壤之中，反映了屯堡人的社会意识形态、经济历史文化，同时也是屯堡人重要的文化标签[5]。安顺天龙屯堡位于安顺市平坝市西南，东距贵阳市约60 km，西距安顺市28 km，交通便利，区域位置优越，更是被誉为 “屯堡文化之乡” 。安顺天龙屯堡中的居民大部分祖先来自江淮地区，可以说与江淮祖先血缘相亲、习俗相近、文化同源，因此天龙屯堡民居建筑装饰在江淮地区装饰风格的影响下，多保留了江淮地区的特色，并在天龙屯堡中世代相传，造成了传统屯堡建筑装饰形式与内容与江淮地区基本一致[6]，其具体的建筑装饰特点就是把装饰和实用的功能互相结合，特别是它的建筑雕刻细腻精巧，尤以屯堡民居的门头雕刻最为繁富，民居内部的花窗、垂花门、柱础等雕刻，是最为正宗的汉族雕刻图案，突出了江南汉族移民文化秀丽的地方；外墙也有为防御迷惑敌人而设立的枪眼、石窗、瞭望洞等，具有很强的防御特色和强烈的民族性与地域性。
2 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表征
安顺天龙屯堡装饰是屯堡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屯堡装饰的文化表征，其蕴含着屯堡的装饰文化，通过研究屯堡装饰特色，能清晰地分析到屯堡装饰构件所蕴含的装饰文化基因，认识其背后的造物原则。《本经》中说： “凡屋有三分，自梁以上为上分，地以上为中分，阶为下分。” 清代匠作称之为 “三停” ，是将房屋分为三部分[7]。文章采用屋顶、屋身、屋基的分类方式来对天龙屯堡的建筑装饰特色进行研究（如图1）。天龙屯堡的建筑装饰构件主要分布在其屋顶、屋身、屋基等部位，屋顶的装饰构件主要由石块堆砌而成的脊身、屋顶中间的中堆以及用木材做成的封檐板构成。屋身的装饰构件主要为横向串联柱子的枋、瓜柱、花牙子、栏杆、门、窗、墙体；屋基主要有柱础、踏步、街檐坎、铺地，其中屋身的门窗装饰最具有江淮风格和屯堡防御的文化特色。
天龙屯堡的屋顶与一般的青瓦房不同，它是由大小不一的方形、菱形以及不规则的石块堆砌而成，天龙屯堡中的脊身由石块堆积而成或者采用灰塑的手法对其装饰，从外观形式上看一般有直线型和曲线型两种。直线型脊身平直，为一条直线；曲线型脊身向上弯曲，尾端起翘，向上弯曲。中堆是屋脊中间突出的部分，天屯堡中的中堆样式简单，一般由青瓦砌而成，并且局部有灰塑，有花瓣形、波浪形，主要有防雷辟邪的作用。此外，天龙屯堡的封檐板上一般刻有花纹、云纹等纹样，形态优美。
天龙屯堡的屋身是装饰部位最多且装饰最为集中的地方，其中门窗为屯堡建筑装饰的重点部位，枋、瓜柱、花牙子、栏杆次之。天龙屯堡的门根据功能可分为寨门、宅院大门、腰门等。宅院大门是一家一户的主入口，精细程度直接反映了主人的身份与地位。朝门为进入宅院内部的大门，为石木结构，左右对称，呈 “八” 字型向外敞开，有着 “财源广进” 的含义；其前檐柱为不落地的垂莲短柱，独具特色。在天龙屯堡的四世同堂民居中，大门还挂有驱邪避祸的傩戏面具。天龙屯堡中的窗形式多样，主要有隔扇窗、石窗。隔扇窗门窗一体，一般为2—4组；石窗则是由石头做成的窗子，小而粗犷，顶部通常做成尖拱、圆拱等形状；枋在样式上多为直线型或者弧线型，由单个或者多个组合而成，瓜柱有圆形、正方形、莲花形，雕刻精细；花牙子可分为木刻和石刻，石刻粗犷，木刻多为镂空；栏杆为木结构，在栏杆上方刻有双鱼的形象，寓意吉祥。天龙屯堡外石墙上都开有射击孔，墙体多为圆弧抹角，利于诱敌以击之。
天龙屯堡的屋基装饰多集中在柱础上，其中踏步、街檐坎、铺地为原石铺就，不做特别的样式处理。柱础有着承重、防木柱潮湿腐烂的作用，造型主要为方形、圆形、六角形，刻有花草、动物的图案，质朴精美。
3 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分析
“基因” 的概念首先来自于生物学领域，后来又在其他各个领域衍生出了许多其他含义。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的文化基因是其装饰风格形成的作用规律，通过屯堡建筑的装饰体现出来，它是直接可视化、被感知的客观存在。屯堡人也把建筑装饰作为载体之一来表达、传承他们的装饰文化基因[8]。下文主要运用文化基因分析法，从屯堡的装饰分布、装饰技法、装饰纹样三方面来进行研究，依据内在唯一性、外在唯一性、局部唯一性以及总体优势性的原则来确定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
3.1 装饰文化基因
通过对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调研，总结其装饰特色，依据文化基因的原则，得出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具有3个显著的特点，第一个特点是装饰的秩序与均衡，第二个特点是装饰技法的防御与实用结合，第三个特点为装饰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
图1 天龙屯堡演武堂立面装饰分布
首先，第一个显著的特点具体表现为天龙屯堡的装饰主要集中在房屋内院的正立面，以堂屋为轴线呈对称布局，其中以门窗为主的装饰部位分布均衡、图案对称规整，整体风格朴素雅致，具有强烈的秩序性与均衡美感。屯堡正立面装饰从屋顶的封檐板，屋身的瓜柱、枋、花牙子、门窗到石基的柱础，从石材到木头再到石材，其精细繁杂多样，门窗组合多样，尤以堂屋门扇旁边的隔扇窗的格心中部以及两侧门窗的装饰最为讲究，如老演武堂的建筑装饰布局，以堂屋的门扇为中轴线，对左右的门窗进行装饰点缀，具有强烈的均衡美感。
其次，第二个显著的特点具体表现为屯堡中建筑材料为石木结合，石材技法粗犷豪放，门材技法精致细腻，体现了屯堡人物资防御与精神审美的双重需求。木材原料主要有 “楸” “椿” “杉” 等几种。石材原料为石灰岩，常用的技法为深雕、浅浮雕、圆雕、线雕。屯堡人一方面因 “军事移民” 的政策和连年战火的社会环境，在早期更加注重 “防守固戍” 的功能，以建筑的防御性以及安全性为主要诉求；另一方面，又受自然环境喀斯特地貌的影响，多选用坚固的沉积岩石为建筑的主要修筑原料。屯堡外墙和屋顶以石片为瓦，石块为砖，堆砌而成，厚实坚固，防御性强；屋檐为尖锐的三角形，与其他汉族移民聚集地的民居风格迥然不同。建筑内部结构是穿斗式木架或穿斗抬梁混合结构，门窗也是由木头做成的雕花，做工考究，体现了江南细腻柔美的风韵。
最后，第三个显著的特点具体表现为屯堡装饰中的图形纹样风格古朴凝重、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天龙屯堡民居的装饰主要分布在屯堡的门窗、栏杆、柱础上，一般有石雕、木雕等，采用各种几何纹纹样或者有关动物、植物、人物的图案，注重趋吉避凶、纲常伦理以及观赏性，体现了江淮汉族细腻雅致的建筑装饰特色以及儒释道传统文化内涵，寓意吉祥，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期望。纹样有方格纹、万字纹、冰裂纹、寿字纹等多种，其题材主要分为神话故事、植物花鸟、祥瑞神兽。装饰手法主要采用符号、象征、谐音。如代表有吉祥之意的莲花、宝瓶、金鱼，这些符号常与其他装饰图案组合搭配，趣意盎然，在采用象征手法的时候，要求图形 “言必有意，意必吉祥” 。如在屯堡人们常以 “福禄寿喜财” 纹来代表五福，金鱼组成的图案暗喻 “金玉满堂” 。在采用谐音的手法时，通常以 “牡丹” 寓意富贵、 “瓶” 寓意平安，组成 “富贵平安” 等纹样，以蝙蝠的 “蝠” 与 “福” 同音，组成 “福寿双全” 等含义，体现出深受汉族传统文化的熏陶。
3.2 影响因子
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主要受宗教观、防御观、本土观3个因子影响，首先是宗教观。屯堡祖先来到贵州安顺以后，不仅带来了汉族先进的生产技术，而且带来了传统的汉族文化思想，即儒释道三家的思想文化。屯堡人在某些方面尤其深受儒家思想以及礼制观念的影响，如在装饰布局上讲究以堂屋为轴，对称均衡，中繁边简，总体风格追求和谐统一。同时，屯堡人也受到了佛家文化的影响，如在柱础以及门窗上可以看见与佛教相关的装饰纹样，如莲花纹、卍字纹、卷草纹等这些都在屯堡装饰上表现明显，以及后来出现的傩文化也体现在屯堡民居中。通常，在屯堡民居的大门正中会挂有傩戏面具，即 “吞口” ，这被认为具有驱凶纳吉的作用。
图2 天龙屯堡装饰文化基因和影响因子的关系
其次，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中的影响因子是防御观。屯堡装饰风格的形成离不开 “军事防御” 和 “自然条件” 的背景，故在对屯堡建筑外石墙体基本不做装饰，反而集中在屯堡内院的门窗之中，整体形成了内部装饰精细，外部朴素自然的装饰风格。当地特有的喀斯特地貌，土质稀疏，多岩石，屯堡外墙仅用简单的石材堆砌而成，坚固利于防守；窗户也做最简单的功能处理，多为枪眼以及瞭望洞，很少见繁杂的花纹。鳞次栉比的石块高高耸立在各个窄而深的巷道之中，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防御性极强。屋顶则采用特定的石片堆砌而成，在遇到战乱的时候，屯堡人还可顺着屋顶逃生。
最后，影响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的影响因子为本土观。在 “征北调南” 政策的推动下，江南移民的建筑装饰样式以及内容风格也深深地影响了屯堡人。屯堡内部大量的木制雕刻细腻精巧，体现了江南本土的装饰风格，如在庭院内部大量使用木质门窗和隔扇，并以几何图形和植物花卉为基础的造型组合样式，兼具写实与抽象。这些木质门窗和槅扇的题材多为神话故事、植物花鸟、祥瑞神兽，表现手法多以谐音、写意、象征为主，与江南地区的装饰风格一脉相承。常见的有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的植物花卉和方格纹、万字纹、冰裂纹、人字纹、寿字纹等，寓意吉祥。在屯堡建筑的石柱、吊挂等装饰构件上还刻有传统的汉族雕刻图案，如福、禄、寿、喜等，反映了江南移民的审美趣味。
4 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与影响因子的关系
在梳理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与影响因子的关系时，以文化基因为视角，遵循文化基因的4个原则，寻找屯堡建筑装饰文化表征区别于其他建筑装饰最突出的东西，并且针对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表征，具体可以概述为以堂屋为轴，讲究均衡对称的分布特点；石木结合，内雕外素的技法特点；移民风格，寓意吉祥的纹样形式。这些特征是由其独特的装饰文化基因所决定的，它也是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风格形成的作用规律，即秩序均衡、防御实用、风格统一，而文化基因的形成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装饰文化基因中的因子所影响，即宗教观、防御观和本土观（如图2）。从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表征到装饰文化基因再到影响因子，对其层层递进的关系进行梳理，可以清楚地了解安顺天龙屯堡民居装饰文化基因的本质内涵。
5 结语
通过对安顺天龙屯堡民居屋顶、屋身、屋基装饰文化表征的阐释以及对其装饰文化基因和影响因子的剖析，能够清楚地发现安顺天龙屯堡装饰文化基因的表达方式，使人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屯堡装饰的装饰理念以及设计手法，从而促进安顺传统屯堡建筑装饰文化传承与发展，解决在屯堡开发利用过程中建筑装饰风格混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