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有风的地方》中的色彩语言运用解析
《剧影月报》杂志 2023年4期
作者：弓勤琴
当下，不少城市青年由于面临着学业、就业、婚育、住房、养老等多重压力，因此向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而集合了优美的田园景色、悠然的农耕生活、简单的人际关系、纯真的爱情等经典元素的“田园系”综艺节目和电视剧则恰好迎合了都市青年受众在观看时的解压需求，成为传播田园诗意化生活方式的有效载体，让受众在感悟诗意的同时重获生活的力量。田园治愈题材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以其柔和、生动、丰富且具有诗意的影像表意，反映出当代中国青年人向往慢节奏、无压、舒适、轻松的生活状态的内心诉求，描绘在生活、事业转折时期中国当代青年人精神历练的诗意轨迹，成为人们生活、情感等多重压力下的精神镜像。在当代中国青年精神生活转型时期，该作品中的色彩语言在艺术表现上既体现出现代生活的审美性，也体现出原生态艺术的审美性。
一、视觉固化：色彩三要素奠定“色彩基调”
色相、明度、纯度共同构成美学色彩的三要素。色相就是色彩的相貌，是区分于其他色彩的主要属性。在电视艺术创作中，需要通过色彩三要素之间的相互调和与变换，形成相对稳定的“色彩基调”来对主题风格进行渲染，以形成固定风格的视觉感受，进而强化作品格调。比如，多色相、高明度、高纯度的色彩组合适合演绎节奏欢快的喜剧作品；少色相、低明度、低纯度的色彩组合适合表现情感压抑、节奏缓慢的悲剧作品；多色相、中明度、中纯度的色彩组合则适合演绎节奏适宜、叙事性强的作品。
（一）田园治愈主题下的“色彩元素”应用
电视剧创作的“色彩元素”主要体现在人物妆发、人物服饰、场景设计、道具设计等方面。通过将这些要素对比、搭配和同化等手段展现出符合主题风格的色彩元素，并通过不断变换的视觉效果，使受众产生愉悦共鸣，获得美的感受。例如在田园治愈剧《去有风的地方》中，依据不同的叙事片段，人物的妆发、服饰、场景和道具都会发生颜色与形态上的变化，这一过程是电视剧创作者在利用“色彩”这一特殊的话语叙说故事情节的过程。总体而言，田园治愈题材的影视剧需要通过以下三个方面来运用“色彩”叙事：第一，刻画不同色彩的人物形象。这一部分包括对人物发式、妆容、服饰的色彩塑造，是电视剧创作中的重要元素，也是突出主题风格的最显著的视觉元素。《去有风的地方》中，女主许红豆的人物形象由最初的都市黑白职业妆造变换为拥有中明度、中饱和度的田园风休闲妆造，这样的色彩变化，在视觉上清晰明确地交代出故事中人物身份的发展趋势。第二，描画不同色彩的场景道具。这一部分起着画面背景的作用，对渲染主题风格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去有风的地方》中，为云苗村制作宣传片时的情侣牵马散步的画面使观众心生向往，其画面背景中的蓝天白云和鬃毛整齐、体型匀称的马的造型奠定了画面的田园治愈风格，使观众得到美的视觉享受。第三，通过色彩的变化，暗示人物的内心世界。电视剧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会随着情节的起伏而不断变化，通过对人物形象、场景道具颜色的转化，诉说着人物的思想情感、精神气质、心理状态以及潜意识的发展变化。《去有风的地方》中，有风小院租客大麦的人物由最初的素色装扮变为大胆尝试多样色彩的造型变化诉说着人物的内心世界由单一封闭变为丰富开放。
（二）相对稳定的“色彩基调”
“色彩基调”是相对稳定的色彩元素的集合。在一段相对稳定的具体情境中，创作元素没有受到外部环境和内部因素影响的情形下，保持一种或多种相对稳定的色彩模式，这就形成了电视剧中的“色彩基调”。不管是单一色彩模式还是多种色彩模式，“色彩基调”都要保持从视觉造型元素到故事情节发展上的一致性。如若在片段细节上有稍许的变化，也应使用类似的视觉风格使作品在表情达意上保持连贯性和稳定性。因此，“色彩基调”是电视剧创造中较为稳定的一种或多种色彩模式的集合，并可以在一定幅度之内呈现变化。电视剧中的主要人物往往都会有相对稳定的性格特点和情绪状态，区别于剧中的其他角色，形成独特的风格特征。因此，电视剧中的每个重要人物都需要通过相对稳定的“色彩基调”来固化其在荧幕前的形象特征。例如田园治愈剧《去有风的地方》中身着红、绿、白、黑民族服饰温暖和蔼的谢阿奶形象和身着灰、白服饰，胸前一串挂珠，不问世事的马丘山马爷的形象等。
二、光影流变：色彩基调营造“色彩节奏”
节奏是事物内部结构或外部联系的和谐统一，是心律与美感的共振，是能量的孕育、流动与变化。在电视剧创作中，画面的色彩选用、明暗调子、线条勾勒和透视关系等各种视觉创作元素，充分体现在人物形象设计、场景设计、道具设计等方面并以动静结合的方式营造色彩节奏，达到作品叙事和表现主题的目的。这一创作过程不断处于流变之中，创作元素的每一次变化都需要设计师敏锐地察觉到相关的视觉波动，将其转变为可视化的色彩模式并进行整合，营造出富于美感的“色彩节奏”。
（一）色彩基调运动的规律与关联
色彩基调的流动方向不是随意的，其通过有机编排构建出适应主题风格的“色彩节奏”也是在原剧作的框架之内，将一种基调与另一种基调之间进行关联。这种关联可以是某种色彩基调的强化或弱化，也可以是将原本的色彩模式完全替换，又或者是某种色彩基调在情节变化中仍保持相对稳定的态势。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形，色彩基调之间都存在一种合理的关系。这种关系不仅富有逻辑性还能产生视觉引导，使受众沉浸在主题风格的色彩节奏中。比如：第一，阶梯递进式关联。阶梯递进式关联是运用色彩变化，暗示故事情节或人物关系之间的变化的一种递进关系。色彩基调的递进式变化能够强化人物形象，也能通过色彩变化厘清故事的发展脉络，还能通过色彩基调映射出背景、外部环境等因素的变化。在田园治愈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中，男主谢之遥和女主许红豆之间的关系变化就运用到了色彩的递进关联。在第十二集中，为了给云苗村拍摄短视频宣传片，谢之遥和许红豆身着蓝色扎染服饰携手牵马散步的画面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蓝色“色彩基调”的出现暗示着男女主人公关系的递进，也寓意着二者内心情感的升温。在第31集中，二人确认恋爱关系，他们的着装元素高度相似，彼此呼应：男主人公是白色上衣和牛仔马甲，女主人公是白色上衣和牛仔裤，这样的“情侣装”搭配从视觉上便已经将二人的关系拉近为亲密关系，场景中温暖泛黄的灯光同样暗示着两人关系的进一步推进，这些要素都体现出色彩的递进式关联。第二，转折式关联。转折关联是通过色彩基调变化来凸显故事情节、人物情感或人物之间关系变化的一种手段。由于色彩基调的转折在视觉上的变化较为明显，因此可以形成较强的叙事张力。这种强烈的变化，会让色彩基调在变化中形成较大反差，在作品的叙事和抒情上都能起到强有力的助推作用。《去有风的地方》中大麦的人物形象塑造就运用到了色彩的转折式关联，在14集以前，大麦的服装造型大都是单一的素色系，这暗示人物性格的沉默与孤僻，在许红豆和林娜的不断开导和劝说下，大麦决定多出去走走，改变自我，在她生日那天，三姐妹去古镇游玩，大麦的发式和服饰搭配一改之前的沉闷，采用了鲜艳的色彩来表现人物形象，暗示了角色心理状态的巨大转折。再如剧中马丘山的人物形象塑造，在决定重振精神、再次创业之前，其一身灰白色系搭配的服饰，配以齐肩发和胸前挂珠暗示着人物不问世事、心静如水的心理状态。创业后运用鲜明的“色彩单元”将人物塑造成干净、明朗、充满创业激情的中年男子形象，与之前的角色形成了巨大反差。第三，静态恒定关联。“以不变应万变”是静态关联的主要特点。电视剧创作中，静态关联会包含单个或多个类似造型出现，但其不会受到或很少受到剧中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波动时的影响而发生巨大变化，在造型表现上色彩基调保持相对稳定。在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中，谢阿奶的人物形象以及其出场时的场景设置，就是色彩静止关联很好的体现。无论故事情节如何变化，谢阿奶的发式、妆容、服装、配饰以及出场时的场景设计、道具设计在色彩的运用上都保持了相对稳定和静止的状态。在电视剧中，这样的处理手法比较适合表现“中立状态”的人物形象，容易给观众留下较为深刻的视觉印象，从而深化了角色本身。再如许红豆的姐姐许红米，其人物形象的塑造也采用了色彩中的静止关联，在发式、妆容、服饰、道具上的搭配没有随剧情的变化产生巨大的波动，给观众的视觉印象就是工作认真积极的职业女性形象。
（二）多重关联营造鲜明的色彩节奏
色彩基调间丰富的关联和变化能使电视剧作品的视觉语言营造出鲜明的“色彩节奏”。情感的递进、爱情的升华需要运用色彩的推进关联进行塑造；故事的转折、身份的转变需要运用色彩的转折关联进行塑造；角色的中立与固化需要运用色彩的静止关联进行塑造。这些关联借助色彩的冷暖、色彩的明暗和色彩饱和度的变化，诉说着轻松的、欢乐的、悲伤的以及悲喜交加的主题风格，形成了各自独特的色彩节奏。
色彩基调应根据故事主题风格的差别，向观众呈现出变化丰富且和谐恰当的色彩节奏。电视剧创作中的基本“色彩节奏”模式是：以轻松、欢乐、幽默为主题的作品往往使用色彩丰富、高明度、高饱和度的色彩基调；紧张、压抑、严肃、沉重风格的作品则多使用色彩单一、低明度、低饱和度的色彩基调；舒缓、无压的都市情感剧则更多呈现出色彩丰富、中明度、中饱和度的特征。例如电视剧《武林外传》，其题材为喜剧，剧中角色及场景道具的用色大多色彩丰富、明度和饱和度都较高。再如近期播出的电视剧《狂飙》，在人物形象的呈现、场景设计、道具设计等方面，整体的色彩基调是单一的且是低明度和低饱和度的，暗示着扫黑除恶所要面临的重重困难。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是轻松、无压、舒缓的田园治愈剧，在人物形象、场景和道具设计中色彩旋律为中明度中饱和度的灰调色彩，充分体现出古镇悠然、舒适的生活氛围。
（三）故事情节的运动催化“色彩节奏”
故事情节的运动推动着人物形象、场景、道具等元素的变化，这一变化又包含着设计师个人的主观审美判断。这种经过主观审美判断呈现出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有别于剧本设定，是设计师的二度创作，或高于剧本，或低于剧本，但无论哪种情况，故事情节推动下的色彩基调只有在动静结合的变化过程中才能构建出“色彩节奏”。引发色彩基调产生运动的因素有：第一，剧本主题风格、情节波动等的变化对创作元素色彩的限定；第二，人物自身职业、年龄和身份等因素变化引起的创作元素色彩的变化；第三，剧中人物之间不断变化的关系导致的创作元素色彩的变化；第四，人物内在性格、情感、心理状态等因素外化为创作元素色彩的变化。在作品《去有风的地方》中，无论是故事情节的起承转合、人物自身的变化还是人物关系的转变，在相应的舞美设计上均表现出明显的反馈，让故事线变得可视可感。
三、节奏律动：主客观因素绘就“色彩旋律”
电影中的色彩是层次分明的、富于动感的。它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中，因此，电影中的色彩与油画比起来，更接近于音乐，它是视觉的音乐。旋律是构成音乐的核心要素，它是不断流动变化的，而在电视剧作品中，不断流动的画面谱写出的“色彩旋律”，亦是一部剧作视觉语言的核心要素。与音乐一样，“色彩旋律”同样具有情感色彩，它通过将故事情节中的“色彩基调”进行有机的编排组合、形成极具律动感的“色彩节奏”来展现符合主题特征的“色彩旋律”，有力地推动剧情叙事的发展，使观众获得类似音乐的美的视觉享受。
电视剧通过色彩的运用提升着画面品质，为故事的完整叙述和主题的表达服务。色彩语言作为电视剧视觉画面呈现的核心要素，决定着画面品质，其色彩效果的表达与拍摄现场的客观环境和主创人员的艺术构思等主观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客观因素包括演员本人、拍摄现场的灯光照明、现场自然环境等。主观因素包括角色形象、编剧意识、导演意识和造型师意识等。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于电视剧色彩语言的表达。在主客观因素共同作用下，画面“色彩基调”由主观色彩和客观色彩共同协作，形成了符合电视剧主题特征的丰富且多变的“色彩节奏”。主客观因素共同协作产生的丰富的“色彩节奏”最终会谱写出视觉效果鲜明的“色彩旋律”，助力作品视觉风格和主题的呈现。在田园治愈剧《去有风的地方》中，“谢家大院”和“有风小院”的视觉场景呈现就体现出在主客观因素共同作用下田园治愈系的剧作的色彩语言运用。两个场景中的木制小屋、植物、桌椅、地面、道具等所展现的色彩为客观因素，因故事情节的变化，人物的发式、妆容、服装、配饰等的色彩搭配为主观因素，它们相互融合、相互渗透，每个场景都展现出以暖色系为主的中明度中饱和度的灰色调，最终，共同谱写出拥有田园治愈风格的“色彩旋律”，使观众得到美妙的视觉感受并产生轻松舒适的内心感受。
四、色彩语言在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中的积极作用
第一，可视化的情感表达。电视剧创作过程中，色彩语言的运用能够直观地表达出人物的心理状态、情绪起落、故事发展等因素的变化。对电视剧来说，情感的可视化展现十分重要，决定着受众是否能与作品共情。该作品的主创人员能将色彩要素进行科学编排，借助流动着的画面，创造出富有层次和节奏的色彩语言，将色彩转化为可视化的情感表达，强化了色彩带给观众的视觉心理印象，使故事情节更加充盈，也使观众获得更加丰富的视觉体验。
第二，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色彩语言是塑造人物形象最为直接的方式与手段，该作品选用暖色、高明度高饱和度的色彩塑造了一个个从走出城市到静谧的乡村民宿生活的青年男女，借助色彩语言完成了人物形象的“典型化”和“榜样化”。将不同经历、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物集结到一个特定的“田园”场景内，既能在最大程度上凸显人物个性，又能在画风上达到和谐统一的效果，可见造型团队的创作水准。
第三，抚慰观众心灵，提高观众审美。社会的发展给当代城市青年带来了多方面的压力，观看电视剧一直是人们放松、解压、享受精神生活的主要方式之一，田园治愈剧《去有风的地方》恰如其分地迎合这部分受众的观看诉求，剧中色彩语言的运用不仅能够抚慰观众的心灵同时还能提高观众的审美，作品凭借其柔和、稳重、平静的“高级灰”色彩风格俘获了大批的年轻观众，揭示了当代青年人的审美面向，这种不刺眼、不强烈的色彩风格十分贴合田园治愈剧的作品风格，亦能使受众在欣赏时得到精神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