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名片】古色阳城|赵世超:晋城市阳城县祭汤祷雨文化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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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阳城祭汤祷雨文化浅说

 
长治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赵世超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商汤祷雨故事屡见于《竹书纪年》、《墨子》、《荀子》、《吕氏春秋》、《说苑》、《淮南子》、《尸子》等书,皆谓当久旱之际,汤王剪发、须、爪,自洁,居柴上,将自焚以祭天;火将燃,即降大雨。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商的圣地桑林,因而又叫桑林祷雨。对此,郑振铎于《汤祷篇》中解释说:“乃是他被逼着不能不去而为牺牲的[1]”。很显然,郑先生是直接袭用了詹·乔·弗雷泽的观点。弗雷泽在《金枝》一书中举例分析道:上古人认为,“自然进程都控制在兼有最高巫师身分的神王手里。如果气候不好,庄稼欠收,以及出现其他类似的灾难,他都要负责。对严重失职者,可给予惩罚,甚至处死[2]”。由于在“烧死”这一点上存在表面的相似性,郑先生就把汤也看成了失职的神王。

但据各书所记,汤是在“持三足鼎遍祝山川”,均无效应时,才决定以自身为祭品的,而受献的对象已是高高在上的天,且并无任何迹象可证他曾经受到胁迫。这或许正表明,即便仍可视商汤为神王,他这个神王似乎已放弃了凭借巫术来指导自然进程的信心,开始把躲在冥冥中的神当作超自然力量的唯一所有者,并向他祈祷,用迎合和抚慰的方式,以求通过诉诸神的权威,去完成不可能由自己来完成的事情——降雨。

这一推测可以从多方面得到佐证。如“汤始征,自葛载”,吊民伐罪的理据就是“葛伯不祀”;商人每遇大事,皆凭借占卜,以定吉凶,说明他们处处秉命于天;商代前期的文献记录中还出现过几个有名的大巫,如咒死祥桑的巫咸、祖乙时在朝任职的巫贤,等等,中期以后即十分少见。相反,武乙“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搏”,“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等,这些不敬天、且明显带有施巫性质的活动却已被视为“无道”之举,武乙本人也只好遭受天的惩罚,被暴雷震死于河渭之间[3]。上述现象透露出一个共同的信息,即:商汤祷雨恰恰是巫术文化开始向祭司文化过渡的标志。新旧文化在实际上长期相互交叉,但若仔细推求,仍能概括和归纳出两者的本质差异,对夏、商时代在文化上发生的巨变,前人早有洞察。如《礼记·表记》引孔子之语曰:“夏道遵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其民之敝,蠢而愚,乔而野,扑而无文。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其民之敝,荡而不静,胜而无耻。”司马迁在《史记·高祖本纪》的赞中也说:“夏之政忠,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两段话的核心意思都在于强调:前者重人,相信自己的力量;后者重神,增加了对神的依赖。若历史地看问题,祭司文化代替巫术文化无疑是一个进步。《越绝书》的作者指出:“汤行仁义,敬鬼神,天下皆一心归之。”就是把汤的胜利归结为能够推行祭司文化。如果与固守巫术文化而坚持“不祀”的葛伯相比较,我们或可说商汤在当时就是先进文化的代表者,商优于夏的地方,不在军力,而在文化。

在对大背景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就来谈谈阳城的祭汤祷雨。商汤主张通过祭祀向天求雨,开启了文化史上的新篇章。而他的祷雨活动不仅神奇、感人,更重要的是,到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应验了。这便不能不给人留下深刻的记忆,以至于众书纷纷提及。虽古人记事常有因事说理的意图,但仍有力证明,故事的核心部分基本是属实的。

正因为商汤祷雨应验了,影响极大,所以他就被当成了能兴云致雨的“来雨之神”,甚至是保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地方守护神。这正是历史人物的神话化。过去,老一辈的神话学家,以茅盾为代表,认为中国主要存在着“神话的历史化”。若干年前,已故常金仓教授和他的学生卫崇文提出“历史神话化”的观点,对前人成说展开批评。据我看,恐怕是既有“神话的历史化”,也有“历史的神话化”。前者如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后者如大禹治水、商汤祷雨。恰像商汤变成了“来雨之神”一样,大禹则变成了“镇水之神”。

因为商汤是“来雨之神”,故祈雨必敬汤。阳城县境内,处处可见汤庙,或立于名山峻岭之巅,或建于高崖巨龛之下,或设于通衢重镇之旁,或布于村野乡里之间,总数竟达380余座,至今尚存百余,可谓巍巍大观[4]。另据山西师大戏剧研究所收存元至元十七年《汤帝行宫碑记》所载,山西、河南两省22个州县共建有商汤行宫84道。这便意味着阳城祭汤祷雨的影响早已超越县域,形成了一个“南至南河之南,北距太原之边,东极东都,西抵潼关”的共同文化圈[5]。

在众多的汤庙中,位于阳城县西南七十里的析城山成汤庙具有更加特殊的地位。这不仅因为宋朝皇帝曾敇赐庙额,更因“邻境两河之民”,无论远迩,“每春夏交,咸斋沐奔走”,“岁祈圣水于析城山”。很显然,析城山是整个祭汤祷雨文化圈的中心,有了析城山,阳城祭汤祷雨文化才有了存在的合理性。

那么,“理”在何处呢?据地方志书和阳城学者整理的碑刻拓本,起码可以从下边四个方面找到值得进一步探讨的线索。

首先,是地形。《水经·沁水注》曰:析城山“山甚高峻,上平坦下”。《山西通志》则谓其“山峰四面如城,高大而峻。迥出诸山”。亲临其境,即见群峰屏绕,极为奇秀,确如置身围城之中。所谓“上平坦下”是指为群峰所围的低平之地,缓缓向下凹陷,状如巨大的锅底,而大锅底中,又套着无数个小锅底,左右不生乔、灌,与群峰之上的林木葱郁恰成鲜明对照,因草木在此判然分析,故称析城。承当地学者见告:“其下有暗河,众多锅底皆为积水下渗的漏斗,窍孔大处甚至能掉下牛羊。因四面皆有遮挡,水气不易散发,故低地上空,常年雨雾迷茫。”听至此,我忽然忆及《礼记·祭法》的说法,即:“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物怪,皆为神。”应是在局地形成的多阴少晴的特殊气象让人们联想到了风雨的生成,从而才使析城山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变成了求雨的圣山。

其次,是地质条件。众锅底皆如漏斗,却有一处无渗漏现象,终年“深昧不涸”,“人以为灵”,即“传汤尝祷雨于此”,目为“神池”,“立庙其处”,“厥后凡至旱暵,即诣彼祷之[6]113。”至于该池不漏的原因,则无人深究。询之东道主,阳城县县长王晋峰同志认为:“仍与地下暗河有关。他处距暗河较远,此池恰与河相值,受河水承托,故而常满。观者不知,疑为神助。”晋峰同志久在阳城,他的看法自然具有权威性。可以说,正是这个大自然在无意间造就的“神池”为祭汤祷雨神话的成立提供了重要素材。

其三,是地名的巧合。阳城植桑养蚕的传统十分悠久,据说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迄今仍是北方地区闻名遐迩的蚕桑之乡。在析城山的“左偏”不远处,一个被大片桑树环绕着的村子恰恰就叫桑林村,与传说中的商汤祷雨圣地名字“适符”[7]107。虽然只是一种巧合,但却能对汤祷故事落户阳城产生极大的推动力。

其四,是文化传统。阳城处于太行、太岳、中条三大山脉的交汇处,地势高昂,旱灾多发,春祈秋报以求甘霖,应是与旱区农业相伴而生的悠久文化传统。兼以东去距安阳不远,属于商代王畿的范围,必有商之“祠典”口耳相传,得以保留,并融入到民间的求雨活动中去,阅时既久,即成定式。

阳城祭汤祷雨文化内容十分丰富,成因也很复杂,但沿着上述四条线索深究,或将有助于厘清事物的真象。

刻于清康熙六年的《析城山新庙碑记》曰:“邻境两河之民,每春夏交,咸斋沐奔走,拜取神池之水,用鼓乐旗旟导供行宫,曰虔岁事。秋获后,各即其行宫而报赛焉。改岁又然,循为故式,以斯疆内屡丰,休禋不爽。”清同治十三年所修的《阳城县志》也说:“每岁仲春,各里人民向析城崦山换取神水,仪从靡费,不能枚举。”由这些记录可以看出,阳城祷雨仪式虽有敬神祈谷、取水换水、秋报百谷之成三部分,但取水换水才是整个活动的核心。

为什么通过取水换水,就可收风雨时来之效,以至于能使“疆内屡丰”呢?让我们再简单谈一下巫术的盛衰。如前所言,以商汤桑林祷雨为标志,在商代中前期,巫术文化的统治地位就被祭司文化取代了。到了两周,周公制礼作乐,使诸事“各有典礼,而淫祀有禁”;孔子论六经,把“国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时应”的巫术活动记录,视为“禨祥不法”的文字和图籍,采取“记异而说不书”的办法处理,致使“天道命不传”;实际上就是进行了两次全面的净化运动,进一步加剧了巫术文化的衰落。但是,由于行之久远而根深蒂固,巫术的影响仍然不可小视。巫师不仅因审于生死、能去苛病等受到民众乃至部分贵族的信任,而且因可以承担驱除恶鬼、袚除不祥等辅助性的责任,还在各类祀典中被保留了一席之地。故《周礼》中的司巫、男巫、女巫等,便仍得与大祝、小祝一起同列于春官,而大雩、大傩、藏冰、伐鼓于社以救日食等礼仪,实际上又都是巫术的变种。转眼到了战国,七雄“争于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故“臣主共优患,其察禨祥、候星气尤急”;而儒家缺乏“怪力乱神”包装的治国平天下方案却如“持方枘以纳圆凿”,很难让人接受。这时,以“谈天”驰名、其语“闳大不经”的邹衍却巧妙地利用巫术的感应原理,构建了阴阳五行说和以五德终始为内容的历史循环论,使统治者因感到耳目一新而“惧然顾化”。西汉中期,经董仲舒改造过的儒家学说被定为一尊,其中即完全接受了阴阳家天人相感的宇宙图式。因此,原本就未曾死灭,而是深潜于社会底层的巫术文化,在战国秦汉间,又出现了复兴的趋势。

董仲舒正是一位求雨的专家。每逢天旱,他即令人“闭诸阳,纵诸阴”,即关掉南门、大开北门、用水洒人等等,其情景或与傣族的泼水节相似。鉴于龙出现时便有风雨兴起,他也常设土龙或草龙以收“感气之效[8]”。将阳城和董仲舒的做法相比照,我们或可从中受到许多启发。阳城及各地的人民将神池之水取回去,供于商汤行宫,叫作“蓄灵”,以为这样做即可保证一年雨水丰沛,而在天旱时,可能也要将水洒出,故有“走水”之举,至于本地学者所说的“打潭”,更是通过打击潭水,以使风生水起,这和董仲舒的“以水洒人”、做土龙或草龙一样,都是根据“同类相生”的原理,希望地上的水同天上的水能借助于神秘的交感,远距离地相互作用,以模拟降雨的手段,使天真的降下雨来。所以,祭汤祷雨活动总体上看是祭祀,属于祭司文化,但其内核却是巫术。巫术文化和祭司文化在逻辑上虽可分为前后两个阶段,但在实际上却存在着大量的混用和交叉,这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常态。

迎取从神池打来的圣水要用旗旟、鼓乐、笙歌导引、扈从,色彩鲜明,音调或铿锵,或悠扬,极宜于观赏,已有民间文艺的性质;而秋日的报赛,名为“报神功而酬帝德”,实际的功效却更在于让劳动者于其中自娱自乐。汤庙皆有戏楼,当地称舞楼,因系为娱神而建,故都面向正殿,民众则于庙院及两廊观看。考虑到大型戏剧形成于金、元以后,估计演戏酬神的做法当系晚出,对于此前报赛活动的内容,仍需深究。著名神话学家孙作云先生从图腾舞蹈的角度,提出应有高跷和鱼龙漫衍之戏,此论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阳城的学者们则说:秋报期间,析城山的“圣王坪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看戏,看故事,踏草甸,赏胭粉,燃篝火,尽情玩乐[9]。”其盛况竟如恩格斯所谓的“沙特恩节”。总之,可以说报赛已超越了祭祀,成为广大民众精神生活的重要载体。

以阳城析城山为中心的祭汤祷雨文化历史悠久,但始自于何时,却已无从考证。现存于汤庙中的大量碑刻早者属于宋、金,本地学者根据明代小说《禅真逸史》所记镇南大将军林时茂出家故事推测,远在东魏年间,析城山上就有汤庙[10]。如果考虑到求雨仪式中的换水、取水、击潭等实质上是一种模拟巫术,则其源头或更可追朔到巫术复兴的战国、秦汉。如前所述,由于阳城地处商之王畿,商的旧典遗风也有可能会对整个祷雨文化圈的形成产生潜在影响。

尽管起始之年不便遽定,但北宋是一个重要发展时期则又无庸置疑。据立于析城山汤庙的《补修广渊庙宇碑记》所载:“宋熙宁九年,河东路旱”,朝廷“委通判王佐,望祷于此,即获灵应”,地方官“上其事”,宋神宗即“诏封析城山神为诚应侯”;到政和六年,宋徽宗又“诏赐庙额齐圣广渊之庙,加封析城山神为嘉润公”,宣和七年,复又下诏,要求“本路漕司给省钱,命官增饬庙制,以称前代帝王之居,而致崇极之意[11]107-108。”经过最高统治者的敕封,析城山汤庙自然身价倍增,俨然成了一处国家级的祭祀中心。而且,宋徽宗在政和六年的敕封圣旨中说:他在该年的春天,曾为农田缺雨而“夙兴夜寐,疚然于怀”,“历走群祀,靡神不举”,竟不见效,后来,“言念析山,汤尝有祷”,遂“斋戒发使,矢於尔神”,居然是“雨随水至,幽畅旁浹,一洗旱沴,岁用无忧[12]103”。正因为此事,他才加封析城山神为公,又给汤庙特赐了一块扁额。皇帝用金口玉言确认在析城山祷雨最为灵验,而且也明白无误地表示在他心目中析城山就是“汤尝有祷”的地方,经由礼部将圣旨付诸施行以后,天下人谁还能有半点怀疑呢?无怪乎“邻境两河之民,每春夏交”,都要“斋沐奔走”,千里迢迢地到析城山来“拜取神池之水”了。保存圣水,谓之“蓄灵”,必须供于商汤像前,才有神性。这样,阳城及周边地区遍建汤庙或商汤行宫,便也可以由此得到合理的解释。

历史与文化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历史上,商汤究竟在何处祷雨,还可由殷商史专家继续去发掘证据,已惯用科学思维的今人,不必囿于宋徽宗的一面之词,而将他的看法视为定论。但从文化史的角度进行分析,说析城山就是阳城祭汤祷雨文化圈的中心,则又千真万确。我们虽未在汤祷的具体地点上达成一致,但现有的收获已经不小了。“社会”,就是为祭祀社神或带有社神性质的保护神而起的会。通过对祭汤祷雨文化的研究,在大家面前已生动再现了古代“社会”的结构,包括社首的产生及作用、地方公共活动的组织形式及人力、物力的分配等等;而每遇祭事,邑中父老子弟相率公饗会饮于庙,又可以借助于“敬高年而训卑幼”来“兴仁讲让”,使祭祀演化为“善风俗之一助[13]116”;有的地方还将“乡党之拔萃者”刊于碑石,立于汤庙,其意亦在伋引后进,导民向学为善[14]111。我在与阳城相邻的高平县,还看到过庙内碑上所刻的乡规民约。总之,举凡地方的一切公务,诸如兴建、修筑、賑济、调解、教化、御盗等,无一不是经由“社会”在庙中进行,春祈秋报的场所同时也是乡村首脑会商大事的办公处。人们常说要了解“社会”,针对古代而言,不研究民间祭祀活动,又怎样做到真正了解呢?所以,阳城县从祭汤祷雨文化入手,希望在充分认识过去的基础上更好地规划未来,所走的路是完全正确的,并且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

至于祭汤祷雨与民众精神状态及文化生活的关系,前边已有提及,于此不赘。我认为,抓住了祭祀、节庆和婚丧嫁娶,就算抓住了研究民间传统文化的三条纲,而通过精心“深描”,去揭示仪式、事件、信仰体系等文化文本后面的巨大意义,则是每个文化史工作者的责任。

[1]郑振铎.郑振铎全集﹒汤祷篇[M].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2](英)詹·乔·雷泽.金枝[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

[3](汉)司马迁.史记·殷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中国先秦史学会析城山文化丛书编委会.阳城汤庙·前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5]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前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6]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重修正殿廊廡之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7]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析城山新庙碑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8](汉)班固.汉书·董仲舒传[M].北京:中华书局,2007.

[9]中国先秦史学会析城山文化丛书编委会.阳城汤庙·前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10]中国先秦史学会析城山文化丛书编委会.阳城汤庙·前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11]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补修广渊庙宇碑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12]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宋代敕封碑[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13]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重修拜殿碑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14]成安太.阳城汤庙碑拓文选﹒重修下交神祠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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