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龙

行业日薄西山，企业濒临死亡，是否还有抢救的必要？

2012年，汉仪字库总经理谢立群刚刚入职这家公司时，所有人脑子里都有这样一个问号。

“那就可劲折腾呗！”谢立群反倒是一身轻松。这个喜欢穿格纹西装，身材高挑时髦中年男人，与那些每日与横撇竖捺打交道的老师傅们相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字库行业里浸淫了十几年的人。

然而或许正是这样，汉仪字库才能在随后几年改写了行业的游戏规则，于山穷水复中寻来柳暗花明。

过去，字库是只属于设计师；而现在，它属于所有使用文字的人。事实上，任何大众市场都源自小众，尤其在这个时代，小众也能引发整个市场的关注，一旦加以产品化就能释放出巨大的商业价值。

活过来的文字

 

累计用户4亿人，付费用户2 000万人；和郭敬明、王俊凯、洛天依这些人气偶像合作打造爆款产品；《变形金刚》主动找上门求合作；年营收近2亿元……

这不是一家影视娱乐巨头的成绩单，它来自汉仪字库。

字库，即电子文字字体集合库。看似冷门，但目光所及除了由个人亲笔书写外的文字，全都来自字库公司的设计、制作，并且只有少数是免费的。

然而，盗版横行逼着字库企业一度沦落到要靠打官司索赔才能养活自己的地步。

来到汉仪之前，谢立群在另一家字库公司负责销售。2012年，他跳槽到汉仪。这一年，是移动互联网的元年。后来在国企改制的过程中，他通过购买股份从职业经理人变成了老板。

既然字体销售越来越难，谢立群一想，干脆学360，多做一些免费业务。彼时360正在发力手机端，汉仪提出可以免费拿出了10款字体放在360手机主题商店里试水。360当然没理由拒绝。

合作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几个月后这些字体竟然获得了4 000万的下载量。谢立群也被吓了一跳。随后，他陆续增加了一些付费字体，上百万元的月流水就这样哗哗地流了进来。

2014年，汉仪又和手机QQ牵手，为付费的QQ会员提供字体下载。上线后不久，仅在安卓版手机QQ端，每天就有超过1万人次下载。

 

“字体一定要给它一个应用场景，比如社交网络、手机主题，有场景文字才能活。”谢立群总结成功经验时云淡风轻。但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这背后包含着产品及生产机制的变革。

从上线移动互联网那天开始，汉仪同时启动了年轻化战略。最成功的玩法就是采用收益分成模式，与明星、知名IP合作打造流行字体。

汉仪字库的第一款明星字体是汉仪郭敬明体。谢立群总结了一套双方合作的利好条件：第一，郭敬明是作家、导演，自带文艺属性；第二，他写着一手好字；第三，他的身后有庞大的年轻粉丝群；第四，他是一个争议人物，极具话题性。

四个方面综合在一起，郭敬明简直是打造明星字体的不二人选。而恰好他本人也喜欢做各个领域的“第一人”，谢立群通过朋友联系上他之后，双方一拍即合。

由于汉仪掌握了先进的手写字体生成技术，郭敬明只是亲手写了786字，剩下近6 000个常用字，由设计师和技术人员帮他实现了完美“代笔”。后来，该字体上线，拥有QQ会员的“小四”粉们几乎人手一套。

 

在证明明星字体能够产生可观的粉丝消费之后，汉仪又陆续上线了井柏然体、王俊凯体、赵丽颖体等字体。

不过，像这样能够满足合作条件的明星，在娱乐圈里毕竟是少数。所以，谢立群又将合作对象拓展至知名IP。比如暴走体、爵迹体、变形金刚体、三生三世桃花源体等。

而为了让这些字体顺利上线，谢立群又对字体的生产方式进行一次颠覆。

过去，只有专业字体设计师才能够打造字体，并且要对数千个常用字进行一笔一画的设计，时间至少花费一两年。而成熟字体的标准是，做成巨幅海报，不会有视觉结构上的“毛刺”；组合成文章，读者阅读舒适，且不会被字体本身吸引。

显然，热门IP大多像流星一样，它们等不了一两年。所以IP字体必须以最快捷的方式制作出来。谢立群给的应对办法是：一、放弃海报这类应用场景，专注聊天工具。因为字体越小，对文字结构的要求就越低；二、在基础字上做二次创作，而不是重新打造一套字体。这样一来，字体制作的工作量就被大大降低了。

现在，汉仪已经可以做到了每周4套字体的上新速度，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其实，现在汉仪推出的很多新字体，形式上甚至要比过去更加复杂。比如汉仪洛天依字体，就呈现出炫目的动画效果。这是因为汉仪采用了全球独创的动态字技术。

截至2017年，汉仪连续4年营收翻番。这场翻身仗证明，当小众生意遇上移动互联网，唯一能限制你发展的，就是你的想象力。

我待客户如初恋

 

放弃一家字库公司所谓的专业性，然后赚得盆满钵满，值吗？

当初决议围绕年轻人做C端市场时，谢立群受到了公司内外的各种质疑。此前二十几年，汉仪服务的都是企业级用户，虽然收益惨淡，但口碑坚挺。

其实，谢立群并没有放弃这块业务。但是闷头做字，等人来买的玩法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他必须重新找到B端市场的打开方式。

2017年11月19日，在中央美术学院的美术馆报告厅，一场关于一款字体的研讨会正在进行。

活动的主角是一款名为阿丽达黑体的字体，它是漢仪历时3年，为韩国美妆巨头爱茉莉太平洋集团打造的一款定制字体。

过去，企业会基于自身品牌调性，找到字库企业，合作打造可以放在Logo、标语、海报上的字体，用以辅助品牌营销。汉仪近年来陆续和凯迪拉克、斯柯达、惠普、美丽说等企业的合作采用的就是这种模式。

但是，汉仪和爱茉莉太平洋集团对阿丽达黑体的定义却与以往不同——自然美丽、气韵生动，一款专为亚洲女性打造的中文字体。

也就是说，它不是一款辅助品牌营销的字体，而是和该集团旗下的雪花秀、悦诗风吟、兰芝等一样，是一款面向消费者的产品。唯一不同的是，它是免费的，在爱茉莉太平洋集团和汉仪的官网都可以下载使用。

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阿丽达黑体是字体B端应用市场的一次突破，也就是B2B2C模式。虽然这一模式现在还有些营销色彩，但是未来它完全可以成为企业新的盈利点。

此外，为了最大化地满足B端需求，汉仪还在尝试提供更有针对性的服务。

比如电商运营者做图的时候常被选择什么字体困扰。于是，汉仪就为他们提供了一套解决方案：如果该商家卖的是科技类、男性风格产品，汉仪主推汉仪旗黑、汉仪铁线黑等家族字体；如果是面向女性消费者，就推荐汉仪瑞意宋、汉仪菱心等；针对促销需求，汉仪则有汉仪雅酷黑、汉仪力量黑、汉仪晓波折纸体等。

“人们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老，而是因为你新。”——“印象”系列总导演 王潮歌

从1993年成立至今，汉仪字库已经打造了800多款字体。

汉仪字库累计用户4亿人，付费用户2 000万人；和郭敬明、王俊凯、洛天依这些人气偶像合作打造爆款产品；《变形金刚》主动找上门求合作；连续4年营收翻番……

 

为了更加直接地触达电商用户，汉仪还和京东、阿里展开了合作。

2018年1月22日，汉仪联手阿里巴巴人机自然交互实验室发布了全球首款人工智能字体——阿里汉仪智能黑体，第一次尝试由设计师负责前期字形创意，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的加入，参与到整个字库产品化的全过程。

这意味着，小B商家做定制字的成本将大大降低，未来或许每个淘宝店铺都会用上代表自家品牌个性的字体。

冲破边界

 

不只是汉仪，眼下整个字库行业都在复苏。2016年，中文字库界推出新字体约300多款，总体营收约2亿元；而在10年前的2006年，这两个数字分别为30多款和1 000多万元。

然而问题是，字库行业的天花板似乎并不高。

在大洋彼岸，全球顶尖的美国蒙纳字库年收入也不过2亿多美元。所以，作为行业头部企业，汉仪必须要想得更远。

摆在谢立群面前的一个现实是，大众市场已经被打开，但是做字体的人太少了，供不应求。“保守估计，全中国能吃这碗饭也就是一百来号人。”

 

所以，谢立群正致力于把汉仪字库打造成一个平台，一个能够孵化、服务更多字体设计师、工作室的生态圈。

截至目前，已有近10个第三方设计师或工作室与汉仪达成了合作，比如新蒂、铸字工坊等。他们有的此前只是字体爱好者，没有经过专业字体设计培训；有的只有设计能力，没有商务经验。

而通过汉仪，他们可以接受专业培训，也可以将商务工作交给汉仪，收益则由双方协商分成。这样一来，字库行业的创业门槛被降低了，将有助于吸引更多人共同把字库的市场蛋糕做大。

如果这种拆掉围墙的做法，是在拓展横向生存空间；那么，打造字文化IP衍生品，就是一种纵向的深度开发。

现在的谢立群正在将注意力放在汉仪过去最为熟悉的传统文化领域，试图把甲骨文这一古老的文字，打造成价值千金的文化IP。

2017年年底，汉仪陈体甲骨文同时登陆手机QQ以及vivo手机的主题应用平台。这是汉仪与清华大学教授陈楠合作开发，并请到鹿晗代言的一款字体。

与以往推出的个性字體不同，汉仪陈体甲骨文不容易辨认，不太适合作为传情达意的工具。而汉仪之所以要推出它，是想围绕着它做二次商业开发。

其实，就在汉仪陈体甲骨文上线的同时，由汉仪子公司“汉仪创新传媒”打造的甲骨文嘻哈歌曲、表情包、微信汉仪陈体甲骨文转化器等新媒体产品也随之面世。

此外，还有甲骨文十二生肖丝巾、手绘本、甲骨文百家姓元素的手机壳、T恤衫、电脑包、新年红包等酷味十足的文创产品在淘宝开售。

以文字衍生品切入，掘金字文化，这一次，谁也不知道汉仪的边界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