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苏南乡村的数字治理经验及其基础——基于江苏省张家港市永联村的分析
《行政科学论坛》杂志 2022年11期 作者：张慧卿
（江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数字乡村建设是数字中国建设的基石，乡村数字治理是数字乡村建设的关键环节。2022年1月，中央网信办、农业农村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科技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商务部、市场监管总局、广电总局、国家乡村振兴局印发《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在“数字治理能力提升行动”部分指出：“完善农村智慧党建体系、推动‘互联网+政务服务’向乡村延伸、提升村级事务管理智慧化水平、推动社会综合治理精细化、加强农村智慧应急管理体系建设。”［1］2022年4月，中央网信办、农业农村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乡村振兴局联合印发《2022年数字乡村发展工作要点》，在“提升乡村数字化治理效能”部分指出：“推进农村党建和村务管理智慧化、提升乡村社会治理数字化水平、推进乡村应急管理智慧化、运用数字技术助力农村疫情防控。”［2］
一、乡村数字治理的必要性
乡村社区治理是指乡村社区多元主体在党的领导下，共同参与公共事务和集体活动的过程。其目的是创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现代治理体系。乡村数字治理是通过运用数字信息技术实现多元主体参与乡村公共事务和集体活动的治理行为。数字治理是当下乡村的必然选择。
（一）乡村数字治理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作出了《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成为政治生活的主题。《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指出：“基层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统筹推进乡镇（街道）和城乡社区治理，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工程。”［3］而在信息化时代，乡村数字治理是基层治理现代化的应有之义。这在《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中也有体现：“要做好规划建设、整合数据资源、拓展应用场景。”“村（社区）纳入信息化建设规划。”“推进村（社区）数据资源建设，实行村（社区）数据综合采集，实现一次采集、多方利用。”“提高基层治理数字化智能化水平，提升政策宣传、民情沟通、便民服务效能，让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4］
（二）乡村数字治理是解决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必然要求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5］城乡发展的不平衡、农村发展的不充分，是当前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重要体现。乡村数字治理通过把“互联网+政务服务”向乡村地区延伸，可以促进城乡公共服务的均等化，进而促进城乡的平衡发展。例如，以前在外地打工的人，一旦离乡，就很少有所在乡村的消息，通过进行乡村数字治理，可以建立在外打工者微信群，使其及时获取村庄发展的消息，及时参与到所在乡村的公共事务和集体行动中来，推动乡村的充分发展，进而促进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解决。
（三）乡村数字治理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必然要求
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6］的“五位一体”的总要求，五者之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社区”是政府、党服务群众的“最后一公里”，社区治理是否有效，关系到能否走好这“最后一公里”，关系到乡村能否实现全面振兴。有效的农村社区治理对于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进而实现“产业兴旺”，对于改善“脏乱差”现象，形成村容整洁的生态宜居环境，对于“尊老爱幼、诚信友善、敬业守法”等良好的乡村风气的重塑，对于在此基础上实现“宜居、宜业、宜游”的生活富裕的目标等等都起着重要的作用。在信息化时代，数字治理是有效的治理手段。
二、乡村数字治理的永联经验
永联村位于江苏省张家港市，上世纪70年代，是当地最小、最穷、最乱的村庄。发展到今天，在全国60多万个行政村中，永联村已名列前茅。永联村在乡村振兴的方方面面，都起到了示范引领的作用，在乡村数字治理方面，同样如此。
（一）党建和村务管理智慧化建设
2014年初，永联村就基本完成了“数字永联”建设，在永联村门户网站上，有“永联概况”“永联动态”“永联社务”“永联文娱”“永联民生”“社员专区”版块。在访谈中，永联合作社副社长翟晓鹏提到：“永联村网站还在进一步完善过程中，公众号信息有些碎片化，网站提供完整的服务，目前正在和供应商商谈细节，定制个性化服务。”当下，永联村门户网站办理的事情，在“永联一点通”APP上都可以办理，村民办事更加方便、快捷。
永联频道，是基于移动互联网电视打造的全国首个乡村5G频道。目前永联频道里面有永联播报、永联课堂、5G时光、4K影视这四个模块。“魅力永联”公众号也会及时更新“永联播报”内容，通过“永联播报”村民们可以随时随地了解村里发生的大事小情。2019年1月，张家港市首个5G基站在永联小镇开通。2021年6月底，永联成为苏州市率先实现双千兆+5G专网全覆盖的乡村。为了更好地服务和管理，永联村建立了网格化的联动工作站，通过3D人口系统，可以察看社员、户籍人员的信息。以党员为例，该村党员总计469人。红色按钮就是党员中心户居住的位置。使用者除了找党员中心户，还可以找永联好的小吃、商铺，找便利的场所，比如干洗店、银行、物业公司等。联动工作站采取“一格五元，协同共治”的治理模式，将村内区域划分成五个大网格，每个网格下沉五类人员：党员、网格员、志愿者、物业人员和业主代表。针对每类人员制定有相应的服务流程和服务制度。以志愿者为例，打开其服务流程，志愿者能够收集居民需求，上报到联动工作站，然后分类转派到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对需求满足情况能够进行跟踪回访，为协同共治打造了受理、处理的联动机制。通过网格走访、“永联一点通”APP、400热线等收集居民诉求，若发现有不文明行为，将相关照片上传到联动工作站，再由联动工作站将任务分配到相关治理主体。如果有突发事件，可以指派离事发地点最近的网格员前往快速处理，以减少处置时间。每个网格员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调解矛盾，传达上级信息，为永联平台提供第一手资源。“永联一点通”APP就像朋友圈、微信一样，使用者可将自己的诉求以及发现的不文明行为拍照后，随手上传。通过400988110服务电话，可以了解到衣食住行的所有信息。防疫、积分办理，也可以打热线电话。这样就避免了居民多次跑到办事大厅，提高了办事效率。
（二）提升乡村社会治理数字化水平
目前，永联村已开发应用了“永联一点通”APP、健身管理系统、垃圾智能分类系统以及“海豚急救”自助系统。通过“永联一点通”APP，村民可以获取各类信息，实现区域导航、求助呼叫、咨询投诉、缴纳费用等各种功能。通过健身管理系统，村民可以进行游泳、打球等各种健身活动的预约。如果有村民遇到危险，可以通过“海豚急救”自助系统的“一键呼救”功能，向紧急联系人、社区工作者、120发送适时位置，及时得到救援。在老年公寓安装具有报警、咨询等功能的“一键通”系统，为老年人、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提供服务。永联垃圾分类的智慧监管平台，包括垃圾箱分布情况、垃圾中转站情况、综合考核排名、每家每户积分情况等内容。每家每户都发送绿色垃圾卡和两卷溯源的二维码垃圾袋，一卷是其他垃圾，一卷是厨余垃圾。垃圾以刷卡形式投放，每个垃圾箱上都有摄像头，如果被拍到乱投放，工作人员在后台可以及时发现。分拣中心的工作人员后期可以通过扫描二维码，看一下哪家哪户没有分类投放，以便对其采取停卡或者减分等方式进行惩罚。村子里普通垃圾箱都升级成了智能垃圾箱，大部分人家每天投放一次。如果出现有个别人家五六天都没有投放这种情况，意味着这些人家要么出门了，要么投放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就会有志愿者打电话咨询垃圾投放的具体情况。每天早上10点和晚上8点左右是投放高峰期，垃圾箱快满的时候，会有报警提醒，分拣中心的工作人员得到信息会即刻处理。
（三）信息技术助力应急管理和疫情防控
永联村具有完备的应急管理数字系统。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置，以消防自动警示系统为例，有1台消防总机，46个子机，5000多个报警器，一旦发生火情，消防系统将第一时间收到报警，并通知消防物业采取紧急措施。综合安防共接入231路安防设备，12个人居安全监测设备，197个车闸安全设备。永联村进行环境监测管理，设置有1个空气质量监测站、3个空气微站。根据国家标准，每隔1小时报告1次监测到的空气质量状况及超标污染物数值，对空气质量进行实时呈现。此外，每天的空气质量数据可供随时查看。永联村有3条市级河道，1条镇级河道，52条村级河道。通过环境监测系统可以清楚了解河道分布情况和水体水质情况，一旦发生险情，会自动报警提醒及时处理。在永联现代粮食基地控制中心，可以采集到气象、土壤、肥力和水位等信息。有一些农灾问题自己不能解决的话，可以通过平台和农业专家取得联系。
在疫情防控方面，进入社区，通过扫描“苏周到”二维码进入“永联小镇度假酒店”，扫描二维码进入微信群，上传健康码、行程卡到社区报备。在“魅力永联”公众号上，有关于区域核酸检查的公告，包括检测对象、检测安排、注意事项、温馨提示。据工作人员介绍，通过预约，核酸检测在10分钟左右基本都能完成。公众号会发布“疫情防控重要提醒”，对旅居人员、高风险地区人员以及各区镇、街道、企事业单位、建筑工地、酒店宾馆等落实责任，要求村民自动履行防疫责任。疫情防控的数字化，对永联村平衡疫情防控与经济发展的关系起到了积极作用。
三、永联数字治理的基础
永联村的数字治理建设走在全国乡村数字治理的前列，在某些领域甚至很多城市都达不到永联数字治理的水平，比如智能垃圾分类等，这些显著成效主要归结于永联数字治理有其坚实的基础和保障。
（一）充分发挥党建引领作用
永联村在40多年发展的过程中，始终重视基层党建的作用。永联村高度重视发挥优秀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在他们的带动下，永联村涌现出一批优秀党员、优秀党务工作者、先进党支部。通过永联村网站和“魅力永联”公众号的视频和帖子，两位书记和许多“两优一先”榜样的先进事迹对全村起到了示范作用。
党组织重视理论和政策的学习。基层党组织认真学习党代会、人大、政协以及省级会议精神，认真组织学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认真学习“中央一号文件”和乡村振兴、乡村数字行动计划等文件，为其行动提供了指南。
注重党建创新。为进一步发挥好基层党组织“领头雁”作用，提升党建引领下的社区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永合社区以党建联盟的方式，实施了“红色合伙人”党建项目。近年来，永合社区打破传统垂直管理、自我循环的党建工作模式，先后邀请镇综合行政执法局、派出所、物业、银行等7家单位加入“红色合伙人”项目队伍，明确职能分工，加强协调配合，形成“全联动、全链条、全覆盖”的共建、共治、共享模式。
（二）村级集体经济的充分发展
近年来，江苏省探索出了“1+4+1”治理路径。“‘1+4+1’，概括地说，就是党建引领、自治法治德治智治融合、村级集体经济充分发展的乡村治理模式，即党组织在乡村治理中居于领导地位，注重智能化手段与自治、法治、德治融合互促，注重发展村级集体经济，为治理实践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撑”［7］。“2010年，由苏州江南农耕文化园、永联现代粮食基地有限公司、江苏现代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江苏永联园林工程有限公司4个单位出资，永联村民以土地入股的形式，组建永联土地专业合作社，注册资金9435万元，入社农户2427户，入股土地面积5870亩”［8］，组建永联土地专业合作社的目的就是发展集体经济，维护社员经济利益，使社员共享集体经济的发展成果。十多年来，永联村集体经济得到了充分发展，为数字治理提供了经济支撑。
（三）“五位一体，共融分治”的乡村治理格局
在城镇化不断推进的过程中，永联村形成了南丰镇社会管理服务中心永联分中心、永合社区、永联村经济合作社、永钢集团、社会组织“五位一体，共融分治”的乡村治理格局［9］。
南丰镇社会管理服务中心永联分中心作为乡村治理的主体之一，可使政府的公共管理和公共服务职能延伸到乡村，进而实现公共管理和公共服务的均等化。永合社区通过有效的社区治理，既解决了外来人口带来的种种挑战，也充分满足了永联村民的利益诉求。2013年永联村委会退出历史舞台，其原本承担的职能由永合社区和永联村经济合作社分别承担。永钢集团和永联村由原来的村企合一，转变为村企合作，永钢集团的25%股份为永联村的集体资产，75%归永钢集团所有。社会组织是乡村治理的有益补充。永联村以“为民基金会”为代表的社会组织在乡村治理的过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五个主体在治理过程中，分工明确，同时积极沟通、协作，提高了治理效率。
“五位一体，共融分治”的乡村治理格局，成为当前永联数字治理的基础，是永联数字治理顺利展开的重要保障。
（四）普通村民的积极参与
数字技术最终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有让老百姓真正能参与到数字治理中来，才能提升其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永联村在2012年就开始对村民进行电脑知识和网络知识的普及教育，许多年轻人因掌握电脑操作技能而获得了去永钢集团上班的机会，许多老年人则学会了基本的上网操作技能，为数字治理奠定了基础。在永联村，推进数字治理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数字鸿沟，而是让更多的普通村民获益。
永联村村民一贯有着参政议政的热情，虚拟村民议事厅的参与率很高。永联村在2004年就尝试制定了“家庭文明奖”的实施办法，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家庭文明奖”分别从遵纪守法类、环境卫生类、计划生育类、家庭生活类、综合治理类、农副业生产类、公共事务类等方面对村民日常行为进行考核与评估［10］。这一措施的实施使村民养成了自觉遵守规则的习惯，进而使其自觉自愿地参与到乡村数字治理过程中来。比如，在垃圾分类投放过程中，志愿者多次到各家各户进行宣讲，让村民了解垃圾分类知识，以及如何使用智能垃圾箱和相应的奖惩规则，告知其兑换的积分可以到爱心超市进行消费。
结语
张家港市永联村在党建和村务管理智慧化建设、提升乡村社会治理数字化水平、信息技术助力乡村应急管理和疫情防控等方面进行了许多尝试，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提高了办事效率，维护了村民的权利，保障了村民的利益，使得永联村更加宜居宜业宜游。永联村的经验值得借鉴，但不可复制。我国地域辽阔，各地乡村自然地理条件、产业结构、基础设施、文化传统、民风民情以及村民受教育水平差异性较大，不可“一刀切”，数字治理应当因地制宜，切忌数字治理成为“炫技”治理。